第14章 大会
枫鬼复活的消息如星火燎原，在大大小小的门派间迅速传开。
众门派惊诧之余，也非常担心。当年枫鬼在落霞峰上一战，展现出来的可怕力量，和如今的魔尊长渊相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一战他们损失数名精英修士，给仙盟造成重大创伤。
枫鬼的出现让他们都回忆起来那日情形。
红枫漫天，红衣女子款款而行，衣摆金枫泛光，与腕间金镯呼应，犹如朝阳。
金镯每颤动一次，红枫便如有灵之物，无情厮杀过境。
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枫鬼初落，一战成名。
也就是在那之后，仙盟围剿落霞峰，将这一代魔头，及时扼杀。
得知枫鬼重生的消息，仙门众派都不住猜测。
枫鬼复活，不会是来向他们寻仇的吧？
如果真是，现在又多了一个魔尊长渊，仙盟该如何应对？
正在人人自危，碧穹山传令，紧急开启仙盟会议。
参会者除了仙盟诸派，还有一些小门派掌门。
众掌门齐聚于碧穹山上苍渺大殿。
会议开始，棠月庄庄主余未理一撩长发，红唇张动：“我们既然能杀她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回来又如何？！再杀上落霞峰便是！”
明明一身白衣却愣是叫她穿出张扬明艳之风，衣摆上的海棠花都好似比别人开得旺盛。
她向来泼辣惯了，说话口无遮拦。再杀上去一次说得容易，也不想想这落霞峰如今是谁的地盘？说攻便能攻的么？
众掌门眼观鼻鼻观心，都并不搭腔。
唯有金翘庄庄主陶煦说：“余庄主所言有理。”
他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朝他投来。
陶煦一身金色长袍衬得他潇洒倜傥：“枫鬼纵然难敌，但各位别忘了，她在十年前自爆灵丹，现下灵力尽失，不过一个废人，有何可惧？”
他这番话提醒众人。
枫鬼当年全盛，不也是被他们围剿杀死，如今全无灵力，不要说万物生，就是最基本的法术她也操纵不了，纵使有通天本领，又能强到哪里去？
不少掌门脸上都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一个声音道：“可是我听说，这枫鬼虽然没有灵力，却重伤了荷风庄的一名弟子。”
说话的正是行槿庄庄主潘信。
提及荷风庄，所有视线都投向坐在一旁的洛妍身上。
洛妍道：“是。”
众人哗然。
枫鬼没有灵力还能重伤仙门弟子？！她身边还有一个魔尊长渊！不行不行！这怎么可能攻得上落霞峰？！
潘信毫不客气出声嘲讽道：“更何况，陶庄主说得轻巧。若真打起来，各门各派难免会派出大量人手前往落霞。我听说近日秋华城不太平，金翘庄却不知为何一直不管不顾，任其沦陷。洛庄主都是匆匆从支援秋华城的路上赶回参与今日会议的。你属地城内风波未平，就想着要去除魔？这人……你还匀的出来吗？陶庄主可真是心怀天下。”
不仅金翘庄，各门各派都要考虑派遣修士的问题。
他这番话堵得陶煦哑口无言。
陶煦看向洛妍。洛妍感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礼貌一点头，没有说话。
陶煦又看看余未理，余未理只奇怪他为何看自己。陶煦觉得颜面尽失，一甩衣袖坐下。
潘信又说：“洛庄主在南边一座荒村中就遇到了枫鬼，门内弟子还被她打成重伤，可是不知为何没有立即通报，反而是先告知了玉衍君。真是奇怪。啊，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们夫妻二人关系好世人皆知，那毕竟是玉衍君的师父，得知枫鬼重生，肯定是要先通知玉衍君的。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别在意。”
他说自己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有各种意思。
在座之人闻言，看向洛妍眼神各异。
谁不知道凌挽云师出枫鬼，枫鬼曾经是他师父，养他十四年，就是养狗都有感情了。十年已过，但谁能确保他一点怀念都没有？
都说夫妻一心，丈夫心思有异，妻子就一点都不会有吗？
洛妍神色未变，得体回道：“阿云身为碧穹山之徒，又是凌掌门之子，我通知他，便是通知凌掌门，通知碧穹山，进而通知整个仙盟。潘庄主，这有何不妥？不知潘庄主知不知道，你门下弟子与魔尊长渊抢夺灵石，继而擅闯落霞峰守山阵法，险些丧命，是阿云帮扶，这才使得他们安然回归。”
潘信当然不知道。在碧穹山通知开会前一刻，他还在闭关。崔冲根本没来得及和他说这事。
被一个比他小许多的后辈说回来，潘信脸上红白交错，好不壮观。
洛妍又道：“当时质兰庄的人也在场，是否属实，您可以问一问质兰庄。”
说到质兰庄，众人脸色更加奇怪。
来到这里的，都是一派之主，最多带一个亲传弟子。唯有质兰庄，来了叔侄二人，共坐一处。
白虚想要开口，他叔叔白鸿却先他一步，说道：“确有此事。质兰庄北方城池有灰魍出没，玉衍君仁义，帮助我庄护城除祟，和魔尊长渊、行槿庄弟子是偶然相遇。”
然而等灰魍除尽，行槿庄弟子却以左锦抢了他们的灵石为由，不依不饶，一直跟到了落霞峰。
陶煦听到“护城”二字，瞥一眼白鸿。
潘信闻言，气得咬牙切齿。手在桌下紧握成拳，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将那几个不肖子弟重重惩罚！他面上却不肯退让，冷笑着说：“白兄，不知白庄主的病，好些了没啊？”
潘信专戳人痛点。白虚猝然瞪大双眼，终究年幼，沉不住气，想要起身与他争论，被白鸿一把拉住。
始终保持安静的净梅庄庄主，董知春忽然说道：“诸位，我们今日前来，是来讨论如何应对枫鬼，并不是来吵架的。”
他的话敲醒众人，齐齐望向坐在上位的凌青霄。
凌青霄身旁坐着凌挽云。二人皆着天蓝服色，面容相似，只是凌青霄面上更显风霜，但并不苍老，眼眸微敛，不显喜怒，不怒而威。
凌青霄沉思片刻，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三门掌门：“三位意下如何？”
相较于六庄的明争暗斗，三门就显得平和多了，他们往日里也是在三崇山上平和相处，专心修炼不问世事，只有这样的大会，才会出山。
三位掌门德高望重，年纪也是仙盟中最大的，他们说话，众人多少都会听一点。
明中门和不朽门的两位掌门缓缓摇头。
倒是破恶门的掌门闻释说道：“魔尊长渊一向狂傲目中无人，自现世之后，多次祸乱众生。枫鬼乃是长渊之师，枫鬼重生，魔尊长渊定然鼎力相助。若叫枫鬼在他助力之下重结灵丹，再修出魔印，到时二魔出世，必然会为苍生带来深重灾难。”
凌青霄眼中闪过光芒，道：“闻掌门意思是……”
闻释道：“此战不可避免。以我等贱躯换天下太平，善哉。”
会议过后，洛妍往外走，忽然被陶煦叫住。
陶煦道：“洛庄主，你救助秋华城一事，我很感激。不过，你还是不要插手秋华城内乱了。秋华城地属我庄，是我庄内务，我自会处理好的。”
洛妍先是不解，听他说完，无言以对，心想原是她多管闲事了，难怪质兰庄并不出手相助。于是道：“此事的确是金翘庄内部事务。陶庄主提醒得对，我今日就将弟子召回，不再前往秋华城。”
陶煦抱拳拱手：“多谢洛庄主。”
两人话音方落，潘信一边摇扇一边走来，笑着对洛妍道：“许久未见，洛庄主到越发的伶牙俐齿了。看来这十年来，你的确承担起了一庄之主的责任，不负你父亲的期待啊。会上那番话是我失礼，现下向你赔罪。你父亲因枫鬼而死，你见了枫鬼，自然理智全失，可不是要先去找信任的人。嗯？”
洛妍听到他提起自己父亲，一向温和得体的笑容出现裂缝，她脸色沉下来，说话也不想客气了：“潘庄主哪里的话，我自然是不负父亲所托，将荷风庄发扬光大，一跃成为六庄第二。您既然知道会上一番话失礼，仍然选择说出，丢的，是行槿庄的涵养，而非我荷风庄的。”
“你——”
两人对视，目光在空中相撞，似有火花在烧。
陶煦在会上被他怼回来，心中本就不满，但他嘴笨，不知道怎么说，视线在二人脸上不断逡巡。
“潘庄主在这里啊。”
一道柔和声音打断两人的针锋相对。三人循声望去，凌挽云微笑信步而来，站到洛妍身边：“听闻潘庄主一出关就紧急来碧穹山与会。强行出关有损修为，不知潘庄主身体是否还康健？”
“不劳玉衍君挂念，好得很。”
凌挽云微笑未变：“潘庄主身体安康，我便放心了。论道大会在即，听说潘庄主近年常常闭关，想来修为更上一层，晚辈很希望能在论道大会上见到潘庄主，与您切磋。”
论道大会实行分组淘汰制。凌挽云已冠“绝仙”，以潘信的实力，绝不会在论道大会上遇到他。
潘信最看重自身修为，闻言，脸顿时黑了下去，他瞪着凌挽云和洛妍，连道别都忘了说，仪态尽失，几近逃跑地离开了。
陶煦见潘信离去，也十分有眼色的和二人告别。
洛妍见他们远去，低声道：“你又何必为了我得罪他？潘信此人最是善妒长舌，你得罪他，怕是对你名声有损。”
凌挽云毫不在意，牵起洛妍的手道：“我的名声是名声，夫人的便不是了？放心，于我不会有任何坏处。”他顿了一下，“他向来针对你，我看不过。”
洛妍甜甜笑出声来。
凌挽云与她牵着手往外走。他们常常这样做，碧穹山上与他们路过的人都见怪不怪，反而投来艳羡目光。
凌挽云说道：“阿妍，不久之后，仙盟进攻落霞峰，我需要在最前开路，引仙盟大军上山。你就与父亲在一处，记得，万事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洛妍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侧头看他，问道：“你是要去找黎初落？”
提及她，凌挽云的脸色不免沉了下来。他到现在也无法相信，由自己亲手斩杀的魔道师父，会再次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他深知左锦秉性，哪怕两人分道扬镳多年，凌挽云也一直相信，左锦即便修了魔也万万不会心智失常，却不料他竟已经偏执至此。
凌挽云不愿意对洛妍有任何的隐瞒，直言道：“拙青崖之事，我需要向她讨一个说法。”
洛妍听了，紧紧握住他的那只手，觉得不够，又与他十指相握。她明白他的意思，也理解他的想法。拙青崖是黎初落与凌挽云在大战前所见的最后一面，也是两人彻底决裂的一次见面。
洛妍道：“我知道了。但是，我要和你一起去。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想和你一起。”
凌挽云惊异抬眼，见她神色坚定，心神微动，抬起手抱住她，在她耳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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