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丁建

离开了“山外”，虽有些恋恋不舍，但心里还是很舒服，这样识大体的女人难找啊。不知道是因为路上的积雪，还是因为我不想这么快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我的车开的很慢。我们认识已经快三年了，却连个电话号码都没有，只知道每周五的晚上可以在那个pub里见到她。这两个多小时的约会，早就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也是每周最大的期待。她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任何话题，任何领域，她都能侃侃而谈，而且很有见地。她温柔，她冷漠，有时让我感觉已经离她得很近，可突然间又发现自己仍在千里之外。我很不确定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得到她，但能确定的是，我不能没有她。

        看着外面零零散散的行人，有的忙忙碌碌，有的闲庭信步，一群青涩的男男女女，互相追逐着，奋力的扔着手里的雪球，他们笑的都那么好看，好像生活就是如此的简单。

        我不经意的加大了油门，已经进入市区，地上的雪不再厚，路上黑白分明的两条车辙，指引着我，可以轻松前行。

        回到医院，刚好两个半小时，我出了电梯径直走向小义的病房，经过护士站的时候，里面三个小护士居然向我翻白眼。我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三个丑娘们，“怎么啦？”其中一个又黑又丑的阴阳怪气的说，“你说怎么啦，穿个马甲我们就不认识你啦？”我瞅了瞅自己身上的毛坎肩，再看看这三个咬牙切齿的白衣小天使，基本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推开房门，正要发作，就见丁超正在跟一个医生交涉，我心里一紧，“超，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小事，出大事啦！小义刚才跟我说话啦！”

        医生苦笑了一声，“刚刚你还说病人发出了声音，现在又说他跟你讲话了，年轻人太夸张了。”

        听的我紧张兮兮，但看医生似乎非常淡定，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那到底怎么回事啊？”

        医生说，“这个小兄弟跟我说陪床期间听到病人发出声响，有点像讲话的声音，就问我是不是快醒了，我刚才检查了一下，病人情况很稳定，没什么变化，发出声响有多种可能，比如呼吸道不畅，会发出类似打鼾的声音，其他也没什么，我走啦。”

        送走了医生，我回病房看见丁超正坐在小床上发呆，

        “到底怎么回事？”

        “嘘。”他伸出食指，做出一个别打扰他的手势。“小义刚才发出的，绝对不是打鼾的声音，他好像是说‘不要’。”

        “‘不要？’你怎么着他了，他跟你说不要？”

        “我没怎么着他呀，我能怎么着他呀？”

        “那你刚才都干嘛来着？”

        “我一直跟他聊天呀，说了很多话，嗓子都快哑了，琢磨着通过这些熟悉的声音唤醒他呀什么的，电视里不是演了么，说能把植物人er叫起来。我就，各种尝试呗。”

        “那估计是他嫌你烦吧。”

        “啧，有你这么损的么。”

        “到底真的假的，他有没有说话。”

        “我操，这还能有假，我听的真真er的，他就是说了俩字，‘不要’！”

        “不是，我真服了你，刚才还说‘好像’，现在又‘真真er’的，我到底能不能听你的？”

        “我跟你说丁建，刚才我也怀疑我自己，现在我无比的确定，小义绝对是说话了，说的就是俩字，‘不要’！那会我不确定，现在我又想起当时的场景了，我跟他说了有一个多小时，我说累了，我口渴，我刚停嘴，准备去倒杯水，对，”丁超拧着眉，拍了下手，“就刚有倒水的念想这么一瞬间，我一扭头，刚好，把耳朵就侧过去，对着小义，他就从两唇之间蹦出两个字‘不要’。我当时吓坏啦，脑袋懵住啦，所以不敢确定，现在想想，他一定是说啦，而且是叫我不要停，他还想听！因为我耳朵正对着他，所以我绝对没听错。”

        我揉了揉眼睛，“你是真他妈能扯啊，还耳朵对着他。”

        他一拍大腿，“嘿，我都说这份er上了，你还不信啊？”

        我懒得跟他掰扯，说没说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好啦好啦，你回去吧，早点休息啊，别又出去浪。”

        看着他臊眉耷眼拿东西往外走，我又有点不忍心，“我送你下去吧。”

        我搭着他的肩，走过护士站，瞟了一眼这三个白衣小天使，一个黑又胖，一个瘦如柴，一个五官特集中。那黑的先看到我俩过来，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捅了捅她边上的瘦子，悄悄的说，“嘿，嘿，我说怎么回事呢，双棒er。”那瘦子无精打采的抬起头瞟了我们一眼，“噢，双胞胎啊，果然是‘好’事成双啊。”

        她们声音虽然小，但我们还是听的很清楚，我假装没听见，但丁超可不行，本来就不太高兴，这下直接炸了，眉毛都竖起来了，瞪着两只眼睛，凶神恶煞般推开我的手，走到护士站前，指着那个黑的就骂，“赛思黑，你特么刚才说什么？敢不敢给爷大声再重复一遍？”

        那黑胖妞被惊的往后一躲，圆睁二目愣是没回嘴，她旁边那瘦子倒是很英勇，义正言辞的对着丁超说，“这位家属，注意你的言辞。”

        “我注意你大爷，你个活骷髅。”

        旁边那个五官特集中的护士竟然笑了，“刚才还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就成活骷髅啦。”

        丁超一指她，“你这包子精上一边跪着去，我先骂她，”然后又指向那个瘦子，“谁是你的饲养员，把你养这么大又没教养又没肉，全身上下连胸带屁股上那点肉还不够老子炝个锅呢，跟我这拽什么，装特么什么贞洁，你要是烈女，我特么就是神父。”

        那黑胖妞好像是缓过神来了，突然拍案而起，“你太过分啦吧，渣男！”

        丁超更豪横，指着她的鼻子，“你别过来，我说啦我怕黑，你再凑过来小心我抽羊角风。”

        我一看再不拦着场面就没法控制了，赶紧拉着他撤回病房。

        丁超气的在病房里来回走，“妈的，跟我着玩讥讽，也不打听打听我奶奶是谁。”

        我脑子里瞬间出现了我奶奶骂街的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赛思黑，有点过分了吧？”

        丁超也笑了，“嗯，本来想骂她黑来着，也不知怎么的，就蹦出这么个词来，但你看她那猪样，我觉得还挺贴切的。”

        我俩都笑了，虽然觉得丁超骂的有点过分，但我内心还是挺爽的，我踢了踢他的屁股，“她们刚才说小甜甜是怎么回事？”

        “嗐，别听那狗不理瞎咧咧，我就是刚才叫那活骷髅陪我去拿趟充电器。”

        “你调戏人家来着？等会，狗不理是谁啊？”

        “就是那包子精，改名啦，包子精形容她，有点可爱了，狗不理更合适。”

        “架都吵完了还改名，你可真行。”

        “那必须的，骂街也得追求完美么。”他得意的抬抬眉毛，“我怎么可能调戏她们呀，手机实在没电啦，出来溜达一圈，看护士站那有几个活的，看她们又饥又渴的，本想过去扶个贫来着，没成想人家以为我是来打劫的，愣是把我给轰走啦。其实我也能理解她们，她们肯定是觉得三个人谁得到我都不合适，干脆把我弄走，这就像是，水不给三个和尚吃。”

        我不得不伸出大拇指，丁超这些歪理邪说我是自愧不如，这都不算，最牛的，就是他这自信，全家所有人绑的一块都不如他。“你哪来的这自信？”

        “从小不就培养我们要自信么。”

        “问题是你这被培养的太茁壮啦，已经超越自信了。”

        “对，我就是自恋，爷爷奶奶说了，我们家超，全宇宙最帅。”

        看着他那死不要脸的样子，我还真有点羡慕。我们又回到病房里，丁超搬了把椅子坐下，趴在床上脸对脸看着小义。我说，“你还不回去啊？”

        他想了想，“这点er了，不回去了，在这陪陪你，……万一外头那仨伺机报复，你一个人应付的了么。”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早上，丁超出去上厕所，正碰着张姨带着早饭过来，张姨笑着说，“辛苦啦，小步，昨晚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丁超接过张姨手里的早饭，一边打开包装一边说，“张姨，我哥在里边呢，我先上个厕所。”

        张姨哦了一声，然后笑着看着他，“啊，超超啊，瞧我这眼，连你俩都分不出来了。我说呢，小步怎么还换了身衣服，欸你急什么呀，上完厕所再回来吃，哪有一边上厕所一边吃的。”

        丁超不慌不忙的把油条噻进嘴里，“厕所远着呢，等到那我就吃完啦。”

        我赶紧把张姨让进屋里坐下，“您别理他，他就那样。”

        吃罢早饭，跟张姨换班，回家休息。给众兄弟发送了小义的房号，相约下午3点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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