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目标四十八
“xx年6月6日，”重重的白雾掩盖了所有景象，唯有那人的话语坚定地、不可忽视地穿过屏障而来，可是，声音也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不要出门。”
……
人存于世，都会有活下去的理由。它可以很伟大，也可以很普通，不起眼到你根本没留意。但因为有这种理由，你才不会在过马路的时候，迎着车等它撞向你，才不会在拿起刀的时候，用它割割腕放放血，亦或是站在楼顶上时，忽然就往下跳。
那什么是活下去的理由呢？你可以在哪里找到它呢？是不是就是在你快死的时候，如走马灯般掠过你脑海的那些人，那些事啊？
自己有吗？没有吗？
表现平平的成绩单？空荡荡的房子？亮着屏幕的电脑？满身酒气的爸爸？
不对，完全不对！
现在想想，自己那十几年的人生居然是由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组成，没有留下深刻印象，如此平凡，如此没意义……
原来、原来我真的没有什么不舍得的东西啊！原来我活着根本就是虚度光阴没有目标的啊！原来我跑去别的世界活着在别的世界死去也没什么不妥啊！
“ogasang(妈妈)。”脆生生的嗓音突然钻出来，让弥生变得歇斯底里的思维突然顿住。
“你会死吗？”还带着奶香味的小云雀抱着她的腿，软软地发问，一双漂亮的眼明亮而深邃，倒映出的只有她一人，再无其他。
弥生顿了顿，摸了摸粘着些许面粉的鼻子，望向他的时候不知自己漆黑眸子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说什么呢？小傻瓜。我不会死的，我还要给你做牛肉饼呢。”
没错，有责任的人是不可以死的。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他……是她人生中仅有的宝贵东西了，她的确遇到了许多困难和委屈，但即使是这样，他给她带来的生活就是自己……仅有的一切啊！
突然锋利的回忆，让她的心脏没来由地发热，发痛。
弥生终于模模糊糊地睁眼，下一秒，却被巨大的疼痛侵袭，差点又背过气去。身子被挤压在扭曲变形了的车身残骸中，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神经活动，都带起全身的颤抖。
视网膜覆盖着一片血色，她一点点地转动眼珠，艰难低头，只能勉强看到自己的胸口，已经被看不出原样的金属残骸洞穿，血仍在不断地涌出来，就像她每天洗菜打开的水龙头那样汹涌，染红了周围。如果不是还被那利器塞堵住，所有的血，一定会像倒扣了的水盆一样瞬间不剩一滴吧。
大半的身体已经没了知觉，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充斥着狭窄的空间，一点点钻进她快要罢工的鼻腔。
看这个情况，她活不成了吧。
——“我真的不会再消失了。”
啊，她食言了啊……
对不起……
对不起……
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自己离开……
对不起……
妈妈真的很对不起你……
泪水不由自主地淌下，也不知道是泪中带血，还是血中带泪。那么多那么多的悲伤就像澎湃的海潮般涌来，冲击着早已被贯穿且破碎的胸膛。
舍不得啊，她舍不得啊！
好想再跟他说说话，好想再摸摸他的头，好想告诉他许多事！
……
好冷，想睡了……可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再也睁不开眼了？是不是就不能见他最后一眼了呢？
刚清醒一会的脑袋开始昏昏沉沉，弥生用残存的意识拼命提醒着自己不能睡。
一斤白菜八毛钱……两斤白菜一块六……三斤……不能睡……十八斤白菜……十八……云雀……云雀恭弥……恭弥……你这个……熊孩子……
耳边隐隐传来说话声，带着关心与急切：“你还好吗？坚持住！我们已经打了急救电话……有没有家人的手机？”那声音，此刻就如同天籁般悦耳动听。
是问我的吧。弥生睫毛动了动，尽量大声地念：“xxxxxxxxx……xxxxxxxx……”胸口因说话带来的震动而越来越痛，嘴巴声带却麻木了，只是反复地说着这个电话号码，似乎多说一遍，她的生命值就会得到回升一样。
仿佛过了几十亿年，弥生终于再次听到对方的声音：“您好，这里有位女士发生了很严重的车祸，她说您是她的家人……”
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不清……
弥生涣散了的瞳孔中最后一丝微光悄无声息地熄灭，双眼缓缓合上，轻得就像落叶，就像春天里微微拂过的风。
还没来得及跟你去看一次烟花，还没来得及听你多叫几声“妈妈”，还没来得及看到你长大成人，还不知道你到底认不认同我是个好妈妈，还有，还有好多的好多的来不及……
不过呐，小孩终究还是小孩，你的未来还很长，好好活着，知道吗？记得连我的份……一起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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