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目标三十三

哪怕是在多年以后，草壁仍要感慨当年他走出的那一步，说出的那句话，掏出的那些钱。

        交了保护费，自从有了云雀恭弥这一尊大神在后，南田他们后来再也没有找过他的麻烦，他安全了。

        随后，班里其他被欺负的同学也发现了这个秘密，都纷纷上交了自己的零花钱来寻求庇护。

        由此，草壁的工作又增加了一项：给云雀恭弥登记给了保护费的人的名单，另外去通知南田他们谁是被云雀罩着的。

        看着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草壁对云雀的信任愈发犹如脑残粉一般。

        一个学期下来，虽然没有干过架，但云雀借此捞了一笔。班级里则由原先的混乱变为如今的一片和谐。

        对草壁来说，收获就更大了。抛开得到平静生活不说，他现在可是云雀恭弥的左右手——可以这么说吗？可以这么说吧！他已然十分满足，全然忘了自己是班长而对方是学习委员这个事实。

        “云雀同学，明年见哦！”他挥了挥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跑远了，笔盒在书包里“啪嗒啪嗒”作响。

        云雀恭弥站在校门前，阳光在积雪上折射出一道道光线，亮闪闪地落在他的鼻梁上。他朝天空仰起了脸，像是要极目远望探寻云朵留下的踪迹。

        “恭弥！”耳熟的声音由远及近。

        云雀端正视线，脖子上那条织得厚实的围巾抵御了不少侵袭而来的寒冷，张口说话时嘴前形成大团的白气：“只是有些发烧而已，回家吃药就好了。”

        云雀弥生摘下手套覆上他的额头：“还是去医院一趟比较好。”

        知道拗不过自家母亲的云雀只得应着：“随你。”

        “早上都叫你去看病了，还要来上学。”弥生念叨。

        他反驳：“明天就放假了。”

        “所以今天没什么事啊，你看没到中午就放学了。”她贯彻着自己的想法，当然，话说再多也是徒劳，云雀已经坚持己见还算圆满地结束了这一学期。

        不过，接踵而至的寒假，刚准备开始便遭遇了不顺利。

        “长水痘就不可以出门玩了哦。”从医院回来，弥生边脱外套边嘱咐。

        口头应下，云雀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她则着手在客厅里架好被炉。

        没有开电视，世界里一片寂静。院子里，池水结冰，昨天刚扫干净的路面又落上一层雪，整个庭院裹上一层银装。

        院角她开的那片地，菜已经收干净了，落在上面的雪化了一些，于是一片白中间夹杂着泥土，跟瘌痢头一样。

        一群麻雀挤在墙头上四处张望，静悄悄的也不吱声。

        云雀家这座宅院看上去就是有不短的年头了，错落有致的院内摆设透着古典之雅，每一块木板和青砖似乎都沉淀着过往的痕迹。

        年代久的同时，它占地面积还大。光是正大门就有种大户人家的气势，弄得弥生当初以为一进来就是左右两排佣人恭敬鞠躬向她问好——结果证明她想多了。

        好在云雀恭弥放假了，还因为生水痘只得待在家里，使得屋子里平添了不少生气。

        午睡过后，母子俩就围在被炉边各忙各的。

        云雀有学校的功课要做，作业本一摊，笔一握，低下眼就开写。空气里就只剩下笔尖与纸张接触的嚓嚓声，跟蚕吞食桑叶一样。

        弥生看得直咂舌。她以前可是作业一抛就跑出去跟好朋友玩去了，等假期收尾的时候才匆匆忙忙地熬夜赶工。

        小云雀那学霸的气场，看得她内心肃然起敬。

        “你在看什么。”写完一页纸，他松开抿着的唇问。

        讪然地笑笑，弥生把注意力放到手中的线团上。

        家庭主妇穿针弄线洗衣做饭样样精通的话感觉可牛了。瞧瞧那些织毛衣或者围巾的女性，轻轻巧巧地捏着钩针，棉线绕着手指，手腕翻转，钩针抖动只见银光，毛线团在一旁被扯得不断摇摆，眨眼功夫就瘦了好几圈，而那人手中也已经垂下一截织好的料子。更加熟练的话，她扭头跟你说话，手里的活计仍然跟启动了发动机一样速度不见减慢也不见出错。

        弥生从去年开始研究这项手艺，可惜天分不佳，最后只捣鼓出两条织法最简单的围巾，针脚还有些歪歪扭扭的，好在毛线质量过硬够保暖，她就将就着给自己和云雀用了。

        她今年要跨级挑战织毛背心！发誓般地立下了目标，她对着桌面翻开的教程书比划着，摆开架势，小心翼翼地穿洞。

        慢得如同云雀恭弥那只乌龟，加上太紧张地正经危坐，不出几分钟她的手臂就酸了。放下手中的工具，她默默打开了电视机，打算明天再找感觉。

        反正恭弥还没长大。她心里如是想到。

        的确，一晃眼，弥生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七年多了。这说不上短的时间，正常情况下，一个人会在与外界不断的接触中磨炼自己，使自己成长起来。但对于弥生来说，变化可能就没那么明显，亦或者说是不均衡的。

        她从一个饭都不会做的人，到可以准备出四菜一汤，进步很大。可在心智发育方面，很遗憾，她几乎都扑在照顾云雀身上了，既没有出去工作，也没有跟太多复杂的人接触，是变得懂事，却不能评价她成熟、见识广。

        有些方面，思想还徘徊在原地，就比如——谈恋爱。

        她跟云雀先生应该是没有可能了，那等她能够从养孩子的事情脱身的话，是不是已经到了跟大叔交往的年龄了。

        或者……没准哪天她就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呢？

        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个激灵，不知为何，弥生想到了很多年前对云雀恭弥许下的那句承诺——“我真的不会再消失了”。

        心里涌出来的情绪，很清晰，那是“不舍”。

        她犹豫了一下，有些艰涩地开口：“恭弥，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后面的话，她一时竟没了头绪。

        云雀恭弥停笔，抬起头看她。他的眼睛很漂亮，澄澈得能映出云影，映出天光，映着整个世界，也……映着她。

        对方眸子里流露出了迷茫，倒让弥生不安起来。小云雀平时表现得太明事理，他的思想也许没她想象中那么复杂。

        ——“我在这里，你还想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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