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皎洁月色顺着微凉的夜风袭过每一处，白日的燥热散了许多。
季明月低着头在人行道边上走，手里攥着叶云舟给的糖，细密的汗在掌心聚集触感全是滑腻，她没有松开手。
路旁的灯亮得挺全，少年落后半步在另一边，在灯下他侧脸轮廓不是特别清晰，白色衣领边突显出来的锁骨弧度，印着光线，漂亮有型。
小姑娘鼓了鼓腮帮，默默停下一步与他保持水平距离。
到晚上没白天那么热的时候叶云舟精气神才恢复了一点，白天的高温确实让他有些厌恶，整个人又颓又倦。
他掰着指骨放松，下意识朝季明月方向望了望，小姑娘情绪不高，刚才的事情应该是吓着她了。
叶云舟没有过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挑个什么话题跟小姑娘聊。
季明月虽然认识他，但毕竟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加上性格原因和某些隐晦的心思，她也没有主动找话题。
一路都是这么诡异安静的沉默。
…
他们来得及时，刚到公交车站，就赶上了班车。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季明月要上车时踌躇一下，“今天谢谢你。”
叶云舟一愣，有些好笑道：“你哥哥是把你送到家吧。”
季明月垂着头沉默，心想，送到家太麻烦他了。
又听到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戏谑：“怎么，看不起我啊？”
小姑娘连忙摆手，语气有些急切：“不是，你不要乱想，我没有那个意思！”
叶云舟拎着她的书包带子，没使多大力把小姑娘往车里带，难掩笑意：“嗯，我相信你。”
这个时间车里还有很多刚刚下班的人，每个人身上都透出一股疲惫，车里很安静。
只剩下一个空座，本来小姑娘还想挣扎一下，被叶云舟二话不说直接给摁住座上。
他人长得高，可以轻轻松松把住吊环，另一只手撑在小姑娘身后的背椅上。
小姑娘微一侧眸就能看见他白色衣袖下斜过来的手臂。
喜欢打篮球的男生多多少少都会有肌肉，他的手臂线条流畅，带着少年朝气。
从这个角度看，他真的好高啊。
少年身材修长，不经意间护住小姑娘的动作都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安全感。
“哇，好帅啊。”车里也有其他学校的学生，两个女生在后排捂嘴讨论，压住的声音带着激动，“是叶云舟吗？真的是啊？！”
一中的校草在其他学校看来也很受人欢迎。
她扯了扯书包带子，觉得有些闷。
叶云舟也听到了后面的讨论声，没有在意。
他垂眼的时候看见小姑娘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顶黑色帽子。
是男款，他眯了眯眼，纤长的睫羽微颤一下。
小姑娘拿出帽子的时候却迟疑了。
怎么给他？
他问为什么怎么办？
她凭什么认为他会戴上啊？
叶云舟看着刚才拿帽子还颇有些气势现在却郁闷起来的小姑娘，鬼使神差地弯下腰，气息浅浅：“给我戴？”
季明月捏帽檐的手一抖，迟疑地抬起头，带着试探：“你要戴吗？”
“那你先告诉我，这是谁的？”他的瞳孔清黑，望着人的时候像是一潭清泉，清澈却不见底。
小姑娘咽了口口水，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交代：“我哥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来的，她也没去管，但是这帽子她戴不了，就一直放在书包里。
“嗯。”叶云舟低声应了句，垂下头，“戴吧。”
小姑娘眨眨眼，没想到他真打算戴。
给他戴上的时候，她指尖碰到他的发丝，细软蓬松。
她没忍住弄正帽子时又悄悄摸了一下。
“可以了。”
叶云舟直起身，黑色帽子让少年更冷淡了些，他帽檐下的眼睛对她眨了眨。
小姑娘摸摸耳朵，真是夭寿。
她家离车站不远，叶云舟把她送到楼下就没再动了，路边灯光有些昏暗，她只看得清楚他的下颚，骨骼立体，线条感利落。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他把帽子摘下来，搭在小姑娘头上，笑笑：“回去吧。”
季明月乖乖挥挥手：“拜拜。”
小姑娘慢吞吞往家走，走到一半她悄悄回过头看了后面一眼。
叶云舟站在原先的位置没有动，见她转过头，还冲她笑了笑。
她回过头停下来，咬咬下唇，慢慢转身，一双茶色眸子盯着他。
叶云舟一愣，刚想问怎么了，听到小姑娘开口，声音很轻但他听得清楚。
她说：“很高兴认识你，云舟哥哥。”
很高兴再次认识你，叶云舟。
…
季明月用钥匙打开门，屋里还亮着灯，她换了鞋子往里走：“妈妈。”
“诶，小月亮回来了。”向挽清有些紧张盖上铁盒盖子，放在茶几下的抽屉里。
季明月只看到向挽清推抽屉，走到她身前牵住手，声音软糯糯的：“妈妈，刚才在干嘛啊？”
向挽清弯了弯唇，手指点点下小姑娘的鼻子：“没干嘛，就随便翻翻。”
小姑娘皱了下鼻子，看见向挽清唇色有些苍白，拉她坐下，倒了杯水递过去，有些担心：“妈妈，你是不是不舒服？”
向挽清接过水摇摇头，示意她没什么事。
“你哥哥怎么没回来？”以前季星衍把妹妹送回来是肯定要回趟家的，这次没回倒让向挽清疑惑。
季明月一愣，捏捏她的肩膀，她并不想让妈妈知道是别人送她回来，倒不是叶云舟见不得人，而是怕妈妈担心。
小姑娘想到下午哥哥说有事，解释道：“哥哥他有事。”
“确实你哥哥高三了，很忙。”向挽清笑笑，拍了拍小姑娘手，“去洗澡睡觉吧。”
小姑娘有些担心看了看她的脸色，最后还是乖乖点头，回了房间。
向挽清回到房间，鼻腔一股痒意，她下意识伸手一碰。
湿濡的触感，红得扎眼的血。
她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鼻下是止不住的血流。
向挽清意识有些迟钝，缓了几秒才慌张地抽纸巾止血。
她想打开水龙头，可是手像不听使唤地滑了一次又一次，按住洗手台的指尖止不住微颤。
水流淌下来，明明是夏天，却凉意刺骨。
血迹随着水流走，她突然感到一股极具无力的窒息感充斥她身体。
向挽清缓缓垂下头，一滴滚热的眼泪砸在瓷白的台面上，清晰仿佛刺透神经。
她抹了眼泪，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对着镜子露了一个笑，温柔清丽又无力至极。
…
叶云舟拦了辆出租车，坐在车上，他不自觉想起小姑娘的声音，又软又轻。
“很高兴认识你，云舟哥哥。”
他突然笑了声，这小姑娘还真是可爱，突然觉得多个妹妹也不是件坏事。
至少现在体验感还不错。
“师傅，麻烦调个道去渝林区。”他想了想还是让司机送自己回家，途中打了个电话让夏至深帮忙请个假。
大半夜接到电话的夏至深：“……”这他妈在说什么鬼话。
渝林区是鹤城寸金寸土的别墅区，依山傍水，别墅群错落有致。
叶云舟在家门外环形公路下了车，慢悠悠往里走，他很喜欢这时候带着凉意的风，每个毛孔都在放松。
门卫看见叶云舟，不敢怠慢连忙开了门，打开门卫室的门，恭敬弯腰：“小少爷。”
叶云舟颔首，两边是大片的蔷薇，风一过，满别墅清郁的花香。
这是他外婆喜欢的花种，全是外公亲手栽的，每一朵都绽放着少年夫妻之间的爱意。
叶云舟瘪瘪嘴，老头子的土味浪漫。
他按按门铃，保姆打开门，发现是叶云舟时笑弯了眼睛：“小少爷回来啦，小少爷吃饭了没？”
叶云舟：“吃了，于婶你别忙。”
他在客厅转了一圈，还没坐下来就听到自家外公中气十足的声音：“小子，回来了也不跟你外公说一声？”
叶云舟掀眼望了一眼楼梯口，裴老双手撑着拐杖，见叶云舟只淡淡看了一眼他，有些气愤地把拐杖往地上笃了笃。
“外公。”这略显幼稚的动作无非是想吸引他注意，叶云舟表示很无奈，“外婆睡了？”
裴老哼了声，亏这臭小子还记着外婆：“可不是。”
叶云舟揪了颗葡萄塞嘴里，嚼完又揪了颗：“你怎么还不睡？”
裴老：“……我还不困。”
叶云舟吃完葡萄语重心长道：“别熬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裴老没再跟他瞎掰扯，语气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你爷爷问你啥时候回去？”
“嫌我了？”叶云舟葡萄都还没揪下来，对他这番语气颇有微词。
裴老：“……不是。”
叶云舟不甚在意的样子：“我这才来两年，不急。”
裴老也没想让自己孙子回去，随便问了两句就回屋了。
叶云舟揪了最后一颗葡萄，他还没找到小月亮呢。
…
一中高一军训来得晚，刚好在最热的那一个月。
“呜呜呜明月到时候我得黑成什么样啊。”白柠珂郁闷地揪着自己小辫子，腰带也没好好扣上。
季明月替她把腰带扣好，正了正她领子，看白柠珂嘴都快撅天上去了忍不住笑出声：“我陪你一起黑。”
白柠珂笑嘻嘻挽住她胳膊，边下楼梯边抱怨：“鹤城比我们云城热多了，虽然我不喜欢我们那破初中吧，但是好歹凉快啊。”
“珂珂你云城的啊？”季明月虽然跟白柠珂做了几个星期同桌，但还真不知道她是云城人，毕竟云城口音确实跟鹤城不一样，白柠珂说话一点云城口音都没有。
白柠珂弄弄帽檐，语气有点傲娇：“对啊，我是云城人，是不是一点云城口音都没有？”
季明月诚实地点点头，白柠珂继续说：“准确来说我算半个云城人，我妈是云城人，爸爸是鹤城人，我呢从小生活在云城，不过爸爸的语言习惯确实深深影响了我。”
“那你为什么考到鹤城？”她没记错的话，云城中学可不比鹤城一中差，云大在全国排名也是名列前茅。
“因为上天安排我们相遇。”白柠珂突然深情款款看着季明月，语气无比认真，到最后还是她自己憋不住，“也没啥原因，就想来爸爸的城市看看。”
季明月眼底浮现一丝落寞，笑了笑：“你们一家人真幸福。”
不像他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和笑话。
她及时掩饰住情绪，拍拍白柠珂手。
白柠珂性子大咧咧也没注意她一瞬间的情感变化。
她们下来的时候，大部队也紧随其后。
校长上了年纪头发都白了大半，情绪激扬地做军训动员：“我希望全体同学要倍加珍惜此次军训活动，以高昂的斗志，饱满的激情全身心投入进去，我也由衷希望各位能够在此次活动中获得宝贵经验，锻炼强健体魄，磨砺坚韧不拔的意志，争做新时代新青年新标杆，为祖国的国防事业打下坚实基础……”
一片喝彩，掌声雷动。
白柠珂有气无力地拍掌忍不住发牢骚：“怎么还没讲完啊，我快热死了…”
季明月宽慰地拍了拍她肩膀，军训服捂得她也有些发热。
二十个班被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队，十班不知道为什么被安排到了最中间，操练他们的教官更是大大打破了女生们的幻想。
季明月倒没什么想法，她也没想过教官是个什么样，只期待少受到折磨。
反观白柠珂一颗少女心轰然破碎，摔得稀巴烂，呜呜呜她的帅气教官俏学生。
教官姓李，不咋高有些壮，每次列队时中气十足，半个操场都萦绕着他的声音。
有时候十班的几个男生很皮，教官一脸阴沉沉地威胁他们：“你别逼我发宝气啊小子！”
但是他还是挺心疼他们，放眼所有班就他们活得还算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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