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深绿色的梧桐叶晕着热烈的光线，撒下斑驳陆离的影子，此起彼伏的蝉鸣带着鹤城独有的炽热袭卷全城。
“妈，走了。”
“诶好，路上慢点。”
身形高削的少年大步踩下台阶，季星衍停在楼下，半边身影落入阳光中。
他皱眉，拉下帽檐，把手中黑色遮阳伞撑开，声音有些凉：“快点。”
小姑娘小跑下来，黑色的马尾扬起，白生生的脸颊微微鼓起：“那哥哥下次慢点走。”
季星衍眼皮微敛，长长的睫羽下覆：“惯得你。”
把书包从小家伙手上拿过来单挎在肩上，季星衍拍了拍她头：“走了。”
高挑的少年撑着伞步子迈得小，小姑娘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侧，白色帆布鞋踩在油柏路上，印下浅浅一道影子。
…
陆隽刚从小卖部买完几瓶旺仔，经过校门时不经意一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一下把他可惊着了：“我滴乖乖，这怎么这么像衍哥我丢？”
季星衍走进来的时候，转头就看见某个一脸呆滞的人，他把伞往季明月那边递了递，道：“你怎么了？”
“不，不，不是，这，这小姑娘你哪儿…不是，你俩啥时候…”陆隽看着季明月白嫩嫩的脸，突然痛心疾首指着季星衍控诉，“季星衍你个禽兽！这么乖的妹子你也下得去手？！家门不幸啊！”
季星衍看着面前这个戏精装模作样，语气凉薄带着轻嗤：“你不去拿个奥斯卡真是屈才。”
“我妹妹。”打破某个戏精的臆想。
还没展示真正技术的陆戏精：“……咳咳咳惭愧惭愧。”
季明月有些紧张，抓住季星衍的手指增加几分力度。
季星衍垂眸，语气带着些许软和：“他是哥哥同学，没事。”
陆隽正准备跟小姑娘打招呼，然后他看到小姑娘有几分怯生，声音软意娇俏对他道：“你，你好。”
这是哪里来的小仙女？！！！
“你好，我叫陆隽。”陆隽星星眼，“也可以叫哥哥，我不介意的！”
小姑娘垂下眼还有些怕生。
季星衍太阳穴突突跳，冷漠吐出几个字：“回去。”
陆隽没理会季星衍冻死人的语气，把手中的旺仔塞到他怀里，正色道：“给妹妹的，你别死皮不要脸独吞啊！”
然后扭头对季明月扬起无比灿烂的笑：“妹妹拜拜，哥哥下次给你带糖！”
季明月瞅了眼陆隽欢脱的背影，抬头看到季星衍有些臭的表情，茶色瞳孔漾起微波，眉眼弯弯：“哥哥。”
季星衍垂眸盯了她一会儿，把一板旺仔递给小姑娘，轻轻揉了揉她头：“带你去报道。”
小姑娘接过旺仔乖乖点头。
高一教学楼。
季星衍屈指敲门，一个带黑框眼镜的高瘦男人打开门，有些惊讶：“星衍啊，有什么事吗？”
“陈老师，我来给我妹妹报道。”季星衍望了眼自家妹妹，“这是我妹妹，季明月。”
季明月眨眨眼，乖巧站直：“老师好。”
陈老师看了看娇娇小小的小姑娘，感觉有点父爱泛滥，笑眯眯的：“诶好。”
鹤城一中的教师办公室三面环窗，台架上放着一盆盆绿植，虽受不住这炙热天气，又不乏生机盎然。
陈老师记录下该填的信息，顿了顿：“季同学是在十班对吧。”
季星衍微微颔首：“是。”
“诶好，刚好十班是我带。”陈老师合上笔盖，言语中透着笑意，“走吧，老师带小同学去班上报道。”
陈老师敲了敲十班的门，表情愉悦对正在上课的人道：“赵老师，打扰一下。”
“大家安静一下啊。”陈老师拍拍手，“我们班呢，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热烈欢迎！”
掌声雷动。
季明月迎着掌声走上讲台，手心有些冒汗，小心地看了一眼季星衍。
季星衍嘴角勾起一小小弧度，阳光明烈。
小姑娘深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头，卷翘的睫毛颤动几分。
十班同学看到从门外打进来的光，撒了小姑娘一身，她说：“大家好，我叫季明月。”
月色皎皎乍破了远寂的群林，小姑娘的声音清澈软透，寂静一片，只有外面的蝉鸣阵阵。
恍如大梦初醒，再一次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我天啊这是小仙女吧是不是是不是？？！！！”
“我可以这三个字请打在脑门上！！！”
“小仙女快到姐姐这里来！！！”
“行了行了，少贫了。”陈老师笑道，“季同学你想坐哪里？”
季明月顶着几十双炙热的目光缓缓走到了第三排最左边那个空着的座位，她的同桌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元气少女。
少女像被百万惊喜砸中一样难掩激动：“小，小仙女你好，我叫白柠珂！”
季明月有点架不住这热情，些许紧张回应：“你好，我叫季明月。”
白柠珂小鸡啄米：“嗯嗯嗯嗯！”
其他同学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转念想想，反正小仙女在自家班上，又满血复活斗志昂扬。
“好了，现在大家是一个班集体，要好好团结，一起进步。”陈老师叫了两个男生去帮季明月搬书，对她说，“这节课先和你同桌凑合一下。”
白柠珂特别高兴地把书挪过去，然后看到小仙女弯着眼对她笑笑。
啊，感觉瞬间被治愈！
…
“云哥！夏至深！！”大老远楼梯间传来陆隽兴奋到极致的声音，陆隽猛一推开门，眉飞色舞，“你们猜我看见谁了？！”
叶云舟懒散窝在床上打游戏，一截黑色耳机线垂下来。
“你又怎么了？”夏至深拨了下吉他弦，头也没抬道。
“啧，能不能别这么敷衍？”正处兴奋头的陆隽差点没被夏至深这敷衍的样子给气死。
夏至深抬头幽幽望他：“这就敷衍了？”
“我他妈…”陆隽差点被他煞了好心情，堆起一脸假笑，“呵，你爷我今天看见小仙女了！！”
陆隽看着夏至深渐渐露出疑惑的表情，不免嘚瑟起来，浑身散发着欠揍的气息：“想知道是谁吗？求我啊～”
“你看只狗都像仙女。”夏至深像看智障样瞅他一眼。
“……”
“傻逼玩意儿，到时候后悔死你！”
夏至深发来白眼慰问。
不一会儿，季星衍推开门，随手把帽子丢在床上，问：“没去上课？”
“体育课啊哥。”陆隽还是有些生气，马上向季星衍告状，“衍哥夏至深那傻逼玩意儿骂小仙女是狗！”
一脸懵逼夏至深：“？？？”
“小仙女……”季星衍坐在椅子上松了松肩胛，沉默了一下，“谁？”
“……”都不知道自家妹子是小仙女的吗操？！
“嗤。”夏至深无情嘲笑。
陆隽难咽下这口恶气，咬牙切齿：“季明月不是你家仙女？！”
“我说的小仙女就是季明月！”不等季星衍回答，陆隽情绪格外激烈，“衍哥妹妹！小仙女！”
夏至深放下琴，有些意外：“衍哥妹妹？我们怎么不知道？”
陆隽表示不想理这个傻逼，并给他留了个蔑视的背影，心里继续叭叭：“哼，我还不是才知道。”
季星衍眼神平静，语气淡淡：“嗯，刚带她去高一报道。”
夏至深有些难消化，拍了拍叶云舟床：“云舟！”
叶云舟翻了个身，摘下耳机坐起来，声音带着一丝困倦：“我听见了。”
他游戏声音开得不大，更何况陆隽那堪比从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能听不到吗？
“高一？”叶云舟懒散掀眼，默了一会儿突然笑出来，“回头带我们见见。”
季星衍不置可否。
…
鹤城一中的课外活动延展度一直以来在全国排名遥遥领先。
为了积极提倡阳光体育运动，不管是高三党还是新入学的高一，下午满满两个小时的社团活动。
白柠珂一脸兴奋拉着季明月往主操场跑，笑嘻嘻的：“明月我跟你说，一中的帅哥贼多，特别是高三一班！！”
她停下来俏皮地对季明月眨眨眼：“你知道最帅的是谁吗？”
小姑娘诚实地摇摇头。
“叶云舟和季星衍！”她语气里难掩激动，“我以前在我们那破初中就听说一中他们两个的名字，当时论坛上他们照片被转得老火了。”
季明月听到叶云舟这个名字就愣住了。
叶云舟，这么巧？
不会，当时他在京城，大概是撞名了吧……
季明月回过神，笑道：“那你见过他们吗？”
“照片当然见过啊。”白柠珂突然娇羞，“见真人这不是正准备去碰碰运气嘛。即使见不到他们，其他一大把的美男还不是任我挑！”
季明月被她这样逗笑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细碎洒在她眼里，茶色瞳孔都仿佛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
“嘶，你别对我笑。”
“……？”
“你这是非法在我心上狙了一枪啊。”白柠珂捂住心脏，“对不起你因笑得太过好看被逮捕了，快点把手举起来！”
俩姑娘正嘻嘻哈哈闹着，十班班长终于找到了白柠珂：“白柠珂！老班正找你呢！”
“啥？”白柠珂猛一激灵，“我丢我数据表忘填了呜呜呜！”
白柠珂手忙脚乱往上跑，突然转身又跑下来对季明月道：“明月看帅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仔仔细细地看！！我的希望全靠你了！！”
只留小姑娘一人在风中凌乱：“……”
季明月轻轻咬了咬下唇，在心里天人交战后慢吞吞往下走。
主操场占了整整一大片面积，望过去也是一大片绿，远处的环形跑道被太阳炙烤，显出一阵阵热浪。
她们下来比较早，主操场上只有寥寥几个人在踢足球，她也没见到长得特别出众的。
季明月挑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沿跑道边缘走，风吹过都是带着一股热意。
到了一处由十几棵树围成的小林子，她觉得这里比较不晒，准备在这里站一会儿瞅瞅过路的有没有长得好看的然后就回去。
“小，小仙女？！”季明月正百无聊赖揪着树叶子的时候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得她手一抖，揪在手里的树叶全掉了。
陆隽刚从下面篮球场上来准备买几瓶水，眼睛随便一晃就看到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发现自己前几天还在跟夏至深那傻逼玩意儿提到的小仙女蹲在一小矮树边揪树叶子。
可怜那小矮树丫的一小簇叶子，差点就被揪秃了。
“你怎么在这里啊？没有同学跟你一起来吗？”陆隽再次碰到小仙女还有些高兴。
小姑娘乖乖摇摇头：“同学她有事，先走了。”
陆隽表示明白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去找你哥哥吗？我们在下面打篮球。”
小姑娘又面露纠结摇摇头，有些迟疑：“还有其他长得好看的男生吗？。”
陆隽：“…………？？？”
嘶这，敢情小姑娘还挺重色轻哥啊。
“啊这个，这长得好看的男生啊……”陆隽一拍脑袋，“你哥哥这么帅还要去看别人吗？还有，叶云舟认不认识？贼帅一小伙子。这俩可是我们一中双草，杠杠的！其他人都长得没有他们好看。哎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嘛，一中帅哥看他们两个就够了，其他的就可以直接out了！根本就是浪费眼睛。”
小姑娘似懂非懂点头：“他们都在一起吗？”
“啊对对对。”
“那好吧。”
成功把小仙女忽悠过来的陆隽露出胜利的微笑：“你可以先等一会儿吗？我去买几瓶水马上就回来。”
季明月乖乖点点头。
…
叶云舟又进了一个三分球，下场换了夏至深上。
他坐在长椅上开了罐汽水，正准备喝的时候不经意往台阶一瞥，放下手敲了敲满是水汽的罐身，水珠一股脑掉在地上，发出被蒸腾的声音。
陆隽正跟小姑娘讲着她哥哥和叶云舟的“爱恨情仇”，突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令他虎躯一震。
季明月也注意到陆隽的动作，有些疑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一个穿着墨绿色球衣的少年，有些懒散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
隔着有些距离，只看得到他鸦黑般的头发，大概是有风吹过，扬起一阵弧度，带着热烈。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用热烈来形容他，好像是下意识觉得他这个人应该和夏日的太阳一样明烈，却不灼人，像带着少年气的神明鸟一样，明亮而不刺眼。
是个很出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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