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下坠
黏稠的黑色液体洒落在地上，跟浓郁的黑夜融成一色。更多的时候是根本没回头去看，在怪物还没彻底倒地的时候池念已经抬步往前。
手里拿着门神图，在怪物群里前进其实是比较容易的事。况且比起对门神图有所畏惧的怪物，中央的银发身影才是最后的难题。
“哎。”反手砍落了最后一只挡路的怪物，池念转了转微酸的手腕，往前一步抬眼看向面前的女人，仔细凝了凝对方沾满黑色污液的脸，弯唇笑开。
·
触发机制是关卡里专门限制恶灵的规则。当闯关者触发相应条件后，在一定时间内恶灵会进入触发状态，对闯关者做出相应的无差别行为，以此保证关卡的公正性。
当进入触发状态后，眼前的世界便开始远去，所有色彩和声响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浓雾。
姜息站在那片浓雾里，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
这个时候只需要安静等待，不需要给出反应，因为任何反应都是无用功，唯有等到触发状态结束，才能重新拥有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这次却好像有些不同。
茫茫的雾气里，空无一物的画面闪烁了一瞬，像是突然卡顿的屏幕，一排光码快速闪了过去，似乎破开了一道小口，隐约的光线和声响开始溢进来。
姜息睁开眼，眼前是依旧模糊的世界，但开始能捕捉到一线闪过的银光。
放缓了呼吸，姜息紧紧凝着那点忽闪忽灭的光刃，一步一步，从远方一直追逐到到面前。
然后是一声模糊的
“哎。”
以及带着笑意和柔软尾音的：
“确实很漂亮。”
·
池念等了几秒，但对面的人并没有回答，只是闻言微顿，血红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过来，转了转脖颈，动作里却发着僵。能明显看出来是出于不正常的状态。
轻轻眯下眯眼，池念手里的弯刀转了个方向，将刃口对准了外侧，这样只要一个甩手，就很方便划开面前对象的咽喉。但在动作之前，又笑着问了句：“你真的是叫小满吗？”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只久久地用空洞的眼神凝着她，血色的眸子压了压，却突然哑声地：
“……走。”
池念手里将要甩出的锋刃顿了一下
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刻。
而下一秒，一束银白的发丝破空过来，看起来本该很柔软的发丝像一柄利刃，轻而易举地破开了池念衣服的布料和皮肤。
直接刺穿了她的左肩。
身后传来一阵怪物的呜咽声，池念没顾上管，只迅速抬手做出反击，用锋利的刀刃削断了那截发丝。
等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才发现有一只怪物大张着嘴，刚刚被一团发丝穿胸而过。
那束头发穿透她肩头的时候还是很细一缕，蹭破了骨头外侧的皮肉，但到怪物身上已经炸开了一团，几乎把怪物整只生生劈开。
这样相比下来，对她的这一下居然还算是异常温柔了。
血顺着肩膀滴下来，滑腻触感的一路润进掌心。池念垂眼甩开些血滴，紧了紧手里的刀刃，突然听见舒暖的声音。
“小念！小念！”
池念循声回过头，发现去而复返的舒暖手里拿着张从近处村民家门上撕下来的门神图，正大喊着朝她挥手。再扫过沾了一身杂草的几个人，目光随着童薛手指的方向锁定在峭壁边缘的一团杂草上。
看上去很像是一处生着杂草的普通山壁，但刚刚从那边把小男孩拉上来，池念很清楚那里明明只有光滑的石壁。
是个陷阱。
很快意会了到这陷阱的含义，池念点了下头，回身用刀锋划开一只企图接近的怪物，随即动作没缓，行云流水地连过去，用刀背磕在银发女人肩上。
明晃晃的挑衅。
湖边很快上演了一场追击赛，其中一个迅疾灵巧，一个横冲直撞，期间不断有怪物上来捣乱，恰好拖延了追逐方的脚步。
周边没来得及逃走的村民们心惊胆战地观看着这场追击赛，直到看着两方一直追逃到了峭壁的边缘，都不由替前头逃跑的一方感到紧张，但出乎他们意料地，一路奔逃的少女这次却没有再逃，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居然反客为主一样地回过头欺身而上。
抬手扣住了姜息的后颈，池念倏地把距离拉近，“就这么想抓到我吗？”
跑了这一阵子，她的呼吸稍稍有些乱，但温软的吐息蹭在耳廓上，依然是丝毫听不出慌乱的语气，懒散地拖着柔软的尾音。
头顶是血月与墨黑交织的悚然夜幕，而月夜之下，少女笑容明媚地仰着漂亮的脖颈，轻声说：“那就一起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池念扣紧了姜息的后颈和手腕，脚下猛然往后踏了一步。下一秒，两人一同开始下坠。
失重的瞬间过于突然，池念紧紧扯着姜息，面对面地清晰看到了殷红瞳孔的微张。
幽绿的湖面上溅起了一大团水花，像一张大嘴，一口便把坠落的两人彻底吞噬。冰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浸透每一寸皮肤，越往深处越是令人心战的昏暗未知，伴随着无法忽视的压力与窒息感。
池念攥着姜息的手腕，感觉到湖水很凉，但掌心里对方的手腕马上变得比湖水更凉。
那双殷红的眼睛缓缓起了雾，逐渐褪色成正常人一样的颜色，但更为幽黑，似乎是终于恢复了些理智，但却没有马上推开池念，反而反手攥紧了她的肩膀，突然深深低下了头。
在水中下坠的过程其实非常平稳，池念并不反感水，或许是曾经学过下潜，整个人被水包围后反而开始逐渐回归到一种平静的状态。
但她发现面前的人却丝毫不平静，虽然低下头之后就没再动作，却又像克制不住一样地在引发动静
是在发抖。
池念垂眼看了看，想起落水时刻对方瞳孔一瞬的微张。
瞳孔微张的情况会发生在光线变化的时候，惊讶的时候，还有……恐惧的时候。
对方怕水。
身后传来了水流的涌动，越来越强烈，大概是那水底的东西终于开始动作了。
与此同时的，面前的人也抖得越来越厉害，呼吸也开始发乱，或许已经呛了水。
池念没动作，静静感受着身后水流的涌动，直到面前的人倏然握紧了她的手腕，似乎是彻底承受不住了一样，把头抵进了她的肩头。
低哑的哽咽声沿着颈侧传进耳里，本来已经顿住了的呼吸再次窒了一下，像是有什么片段突然在脑海里重合着闪过，池念伸手揽住姜息的肩膀，把人拉进了怀里。
·
舒暖紧紧盯着湖面，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却始终没见池念上来，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终于见着湖面起了一小片涟漪。
片刻之后，池念仰头出了水，舒暖才笑着松了口气，却见池念抬了下手，从水里捞出了另一个满头银发的人。
“小念……？！”
舒暖看得一愣，不知道池念这么做的含义，但也马上跑过去拉人。
“怎么回事？”童薛问：“把她送进湖里也行不通吗？”
池念恹着眉眼，没答话。
也没顾上再答话。湖底追过来的铁链破水而出，缠绕在池念腰上，一瞬间把人扯回了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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