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是咒言师
时间往前推十五分钟。
夏油杰才刚和菖蒲分开来到顶层开始往下清理咒灵。
和初入咒术界的菖蒲不同，他怎么说也已经是一个拿到一级咒术师资格的前辈了，从顶楼开始就发现了咒灵数量不对。
使用术式驱使自己收服的咒灵们一拥而上撕裂那些低级咒灵，夏油杰下意识给菖蒲打了一个电话，试图提醒她注意情况。
但是菖蒲没有接。
那时候夏油杰还没有把这件事当一回事，因为他在清理咒灵的过程中没有发现有任何超出界限的咒灵出现。
最强也不过是准一级而已。
菖蒲本人的实力他大致清楚，要是配合上术式，一般新生的特级咒灵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所以夏油杰下意识认为菖蒲没有接电话是因为在清理低级咒灵——没办法，这些低级咒灵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估计是有什么东西将这些咒灵吸引了过来，现在只要他们祓除完低级咒灵后去找悟汇合就行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吸引咒灵，只需要悟用六眼看一眼就能知道结果，不需要他们在这里浪费时间。
因为打手众多，夏油杰只用了十分钟就已经下到了第四层。
和其他楼层被低级咒灵占据满了不同，四层的环境有些奇怪。
这一层……太干净了。
整一层楼虽然同样被咒力包裹着，但却一只咒灵也看不见，无论他怎么游走检查也一只都没有发现。
就在他记下这个疑点准备离开四楼时，一只能完全隐匿咒力残秽的一级咒灵从背后猛然窜出，试图偷袭夏油杰。
早就有预料的夏油杰腿部发力，离开咒灵的攻击范围，放出自己的咒灵撕碎了偷袭的一级咒灵，见这只咒灵的能力还算好用，他使用术式将其搓成一个咒灵玉，吞下收服了这个咒灵。
就是味道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
在这个咒灵被祓除的同时四层包围的咒力有消散的迹象，视觉只是普通咒术师的夏油杰认为这次任务要求的一级咒灵就是这一只了。
遗憾的是刚才为了躲避咒灵偷袭他的手机飞了出去，现在也不知道掉在哪里了，懒得再去寻找一个可能已经损坏的手机，夏油杰选择直接去找五条悟，借用五条悟的手机给菖蒲打个电话，把任务完成的情况告诉她。
彼时夏油杰认为具有威胁的一级咒灵已经被祓除，剩下的低级咒灵只是杂鱼，菖蒲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通过被放置在菖蒲身边的咒灵感知到她此刻依旧活蹦乱跳，夏油杰也就没有非要去找菖蒲的意思。
如果关底boss真的只是这只咒灵的话，那对菖蒲而言确实没有问题。
只是很可惜，真正的关底boss很明显比这只一级咒灵更加藏的住。
随着夏油杰乘坐飞行咒灵前往五条悟那边的时候，他没有发现从他离开第四层的那一刻，刚刚快要消散的咒力再次涌动着将整个空间包裹起来。
※
夏油杰找到五条悟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清到顶层了。
“呦，悟。”
夏油杰和五条悟打了声招呼，跳下飞在空中的咒灵。
五条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意抬了抬手，刚准备扑过来的咒灵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绞杀在半空中，消失无踪：“呦，杰，你们那边结束了？”
夏油杰点点头：“啊，结束了，那个一级咒灵是一个能完全隐藏咒力残秽的特殊咒灵，已经被收服了。”
五条悟再次打散从角落里钻出来的低级咒灵，四下看了看：“小矮子呢？”
夏油杰：“这次不知道有什么吸引了特别多低级咒灵，菖蒲应该还在清理三层的咒灵，不过大概也快结束了。”
五条悟听到这儿皱了皱眉头，直起身子，语气有些奇怪：“特别多低级咒灵？”
夏油杰也有些疑惑五条悟反问的话，不过他还是解释道：“那边低级咒灵特别多，我从七楼清理到四楼至少祓除了一级以下的咒灵有上百个，不过实力都一般，就是四楼有些奇怪，但应该是那个特殊的一级咒灵造成的。”
五条悟：“我这边的咒灵数量正常，只是比普通情况稍微多一点，从一楼打上来撑死也就不到五十个。”
两边的信息一交流，二人对视一眼，脸上的情绪都不太好看。
就在二人准备去找菖蒲汇合的时候，对面的楼房猛然爆发出一股可怖的咒力，和另一股咒力融合在一起。
夏油杰和五条悟来不及再说什么，他们立刻动身往对面去。
因为刚才那股可怖的咒力正是来自于菖蒲。
而他用于感知的咒灵也在那一股爆发的咒力中被祓除干净。
站在四层的楼梯口，夏油杰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居然被一个特级咒灵耍了。
夏油杰放出他全部的咒灵，打算从外部冲破这个咒灵的领域，只是还没有行动，就被五条悟拦住了。
“不能打破这个领域。”
夏油杰黑着脸：“给我一个解释，菖蒲还在里面。”
五条悟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个小疯子把自己的法则半领域和特级咒灵的领域融合了，现在这里已经彻底成了他们两个的战场。”
夏油杰：“所以？”
五条悟神情冰冷，墨镜早就被他拿了下来，一对苍天之瞳里涌动着冷然：“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两个里面不死一个这个领域根本解除不掉。”
夏油杰身上也爆发出恐怖的咒力，脸色阴沉的不像话。
良久他才将咒力缓缓收回体内。
夏油杰的声音里带着令人颤抖的压迫力：“悟，看来这次回去我们得好好教教小菖蒲什么叫做——行事的分寸。”
五条悟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森冷的气声：“啊，正有此意，顺便再告诉硝子一起来好了。”
夏油杰：“行啊。”
※
“呼、哈……”
此刻领域内的菖蒲大口喘着粗气，即使已经完全限制了对方的续航能力，但这同时对她的消耗也是成倍增加。
失血过度造成的肢体僵硬以及头脑不清醒让她的攻击准头开始下降，菖蒲能察觉到她只能再设置一条法则了，否则剩下的体力就不足以支撑她战胜这场战斗。
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双眼，这让菖蒲无意识眯眼，试图将渗入眼眶的鲜血挤出视野，校服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腰腹和背后不是致命点的地方满是流着血的伤口，但菖蒲把她的致命点保护的很好。
相对的，那个隐匿特性的特级咒灵也没有比菖蒲好到哪里去。
浑身的触手和肉肢几乎都被菖蒲削了个干净，只剩身上晃动的碎肉，被挤压变形的五官肉眼可见的愤怒起来。
是的，愤怒，菖蒲在战斗中意识到这个咒灵已经初步具备了智力。
它会使用电话铃声来激怒菖蒲，让她失去理智进入领域，也会在攻击过程中使用虚假招式，试图杀死她，还会利用地形封堵她的攻势。
第一次任务就碰上这么个大怪啊。
“咳、咳咳……我可真了不起……哈……”
菖蒲低低笑起来，用仅存的完好无损的那一只眼睛死死盯着对面也出气多进气少的咒灵，汗水流进了菖蒲的眼睛里，刺痛着她的神经，如同刀在割裂眼球，可她不能眨眼。
浑身几乎没有完好皮肤的少女没有因为无法愈合的伤口带来的疼痛吭一声，而是抬起握着刀的右手，压低上身，调整有些乱掉的呼吸回到最佳状态，摆出一个居合斩的起刀势。
“来吧，我们都没有余力再战一场了，那就一招定胜负吧。”
咒灵蠕动的肉身停顿一瞬，而后发出尖锐的吼叫声，浑身肉山剧烈颤动。
——一招定生死，法则已成！
菖蒲大笑出声，下一秒，小腿猛然发力，如雷霆震怒般持刀冲出，速度迅如闪电，好似卧病在床的人临终前的回光返照。
菖蒲的刀法不够精妙，她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钻研和精尽刀法，当初教她用刀的人也只是为了让她拥有自保能力。
那时菖蒲甚至还没有像现在这般的力量，她只是一个为了活下去都要拼尽全力的野犬罢了。
她记得偶然遇见的大叔说过——“小鬼，你没有过人的力量，也来不及学习精妙的刀法，那你握刀是为了什么？”
那时小小的女童神情严肃，语气坚定：“为了活下去！”
当时大叔笑的前仰后合，将大腿拍得砰砰直响，良久才平静下来，他揉了揉菖蒲杂乱的头发，言语间依旧带着没有散尽的笑意。
他说：“那你练居合吧，没有精妙刀法无所谓，没有强大的力量也无所谓，为了活下去，只要你够快，只要你快过死神的镰刀，快过所有敌人的攻击，那你就是能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所以直至今日，菖蒲能称得上刀法的招式只有一个。
那就是要比任何敌人都更快的居合斩。
菖蒲知道自己看东西的眼神已经开始模糊，耳朵里也被无法止住的鲜血灌满轰轰回响，可是她睁着的那一只血红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烈焰，好似有雷霆万钧在里面重重击打，迸出不灭的橙色火花。
——要快啊，菖蒲！
——要快过所有敌人！要快过所有攻击！
——然后！
——昂首挺胸的活下去！
包含着她全部求生意志的打刀毫不留情地斩出。
居合斩斩出后，菖蒲站立在蠕动的咒灵背后，面无表情地收刀入鞘，与此同时身后的咒灵好似被万千剑刃贯穿，发出生命最后的嚎叫，两根散发着奇怪咒力的物品掉落在地。
此刻菖蒲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切已经结束了，她又一次成功在战斗中活到最后，一直提着的那口气骤然消失，菖蒲眼前一黑就要往地上倒去，可是她已经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啊……好累……
但是菖蒲没有跌落在地上，反而落在了一个并不柔软的怀里。
她感觉到捧着她的那双手都在颤抖，可是她已经看不清到底是谁了。
菖蒲只能试探着用沙哑的嗓音小小声：“……悟？”
拥着她的那双手一顿，紧接着把她一把抱起，那人的声音里好似压抑着无尽风暴：“是我。”
菖蒲瞬间就安下心来，咒灵被祓除后属于它的领域自然已经崩散，强行和领域融合的菖蒲自己的法则领域也已经消失，之前无法愈合的伤口开始凝血。
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让菖蒲意识开始混沌，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此刻不能直接睡过去，于是她只能努力抬起一只手，轻轻搭在揽在她腿弯处的那只手上。
菖蒲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有些艰难地说出一句话：“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哦。”
所以……她也要睡一会儿了……
※
家入硝子不敢相信刚刚进去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动物此刻像是个血人一般被五条悟抱在怀里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扑到菖蒲身边的，直到感受到她胸膛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她才松了口气。
而后家入硝子才发现她居然已经被眼泪染湿了整张脸。
她想质问同届的两个男生，你们不是用标榜自己是最强吗？为什么连一个一级任务也会让菖蒲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家入硝子问不出口。
她只是非常庆幸这次她有跟着他们一起来到这里，让她不至于最后只能见到同届闺蜜一副冷冰冰的尸体。
家入硝子只能全力运转着反转术式，拼尽全力和死神赛跑，将自己的同学从死亡的手里抢救回来。
家入硝子害怕极了下一秒反转术式就不起作用的情况发生，好在她做到了。
菖蒲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断裂的肋骨和胫骨被恢复原位，破损的眼球也被治疗完毕，比起其他伤势内脏出血都只能算得上轻伤，只是损失的体力和缺失的鲜血只能靠她自己恢复了。
在家入硝子宣布菖蒲救回来的时候，无论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甚至夜蛾正道都松了一口气，而后变得更加压抑。
夜蛾正道同样很难相信这件事，只不过之前因为家入硝子在治疗菖蒲，他们也没有心思询问任务内容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现在他终于有时间能问出口了。
家入硝子没有在那里旁听，她让五条悟把菖蒲放回车上，她去车里陪着还在昏迷中的菖蒲了。
没有了其他人的打扰，家入硝子捧着一脸苍白的女孩子的脸，表情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她轻轻顺着少女被鲜血糊成一缕一缕的头发。
还好……她在这里。
也还好……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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