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自从叶纪棠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就有意无意出现在向挽清身边，目标明确潜移默化进入她的生活中。
又是一场大雨，向挽清站在教学楼门口无奈看着外面丝毫没有作歇的雨水，一百零八次叹息自己的记性差。
眼见天色逐渐暗下去，刚想戴上外衣帽子往外走，一道声音响起，穿过喧嚣的雨雷声，一字不漏到达她的耳边。
“向挽清。”
叶纪棠撑着伞，从不远处闲庭信步向她走来，停在距离她几步远的楼梯下，向上抬起伞面时连线的雨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光影透明却仿佛模糊他的面庞。
他的声音清透温冽：“雨这么大，要我送你吗？”
向挽清一愣，刚想开口却被他打断。
“不想淋雨那就和我一起撑伞。”叶纪棠低低笑了声，往上跨了两步，将本就拥挤的距离拉近几分。
这人笑着说话时的语气温柔又性感，勾出的尾音特别慵懒，混着雨落声冲淡几分薄冷。
“那麻烦你了。”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向挽清一下躲进漆黑湿润的伞下，笑道，“走吧。”
见她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叶纪棠挑眉“啧”了一声。
烦死，没勾引到。
不过叶少爷可不在乎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只要人最后能到他手里，都好办。
雨水密密麻麻，水花四溅，打湿伞下两人的鞋子。
叶纪棠拉住她手腕将人往他旁边带了带，偏垂下头凑近她耳边低语：“你是准备变成一只落汤鸡？”
听完他的话，向挽清不好意思笑了笑，雨大还有风吹，斜斜往她身侧落，其实是有受到湿凉的水浸感，但想着叶纪棠给她撑伞已经很好了，没想着再往里凑占空间。
“你是不是以为我打伞是为了显摆？我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回去睡觉。”他平淡说着，握住伞柄的手往向挽清那边移。
一番话将向挽清逗笑，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话怎么这么多？”
被嫌话多的某人，扯了扯嘴角：“我乐意。”
向挽清敷衍点点头，看了看临近的校门口，雨雾朦胧中却清晰看见季家的车还停在那里。
她下意识想加快脚步，被叶纪棠拉回来，不解看向他又被按住后脑转了回去。
“再有下次，把你丢出去。”冷恻恻的语气窜进向挽清耳朵，吓得她不敢造次，乖巧安静跟着他的脚步走到季家专车侧门处。
叶纪棠一手握着伞柄一手伸进雨中替向挽清拉开车门，打开瞬间与一双冷沉眼眸对视。
“哟，又见面了。”将伞往车门边靠近，防止向挽清进去时淋到雨，叶纪棠的右手依旧握着车门把手，黑伞下的笑意弥漫，“还以为你不会等她呢。”
季青临没理会他，看着向挽清开口：“还不上来？”
连忙踏进车里，向挽清坐上后座看向车门外的人，挥挥手：“谢谢你了，不早了快回去吧。”
叶纪棠看向她时笑意扩大几分，眼眸都弯了起来：“明天见。”
说完拉上车门，在漆黑车门闭合瞬间与季青临毫不意外再次对视，持续时间极短。
裸露在外面的的手掌被雨水淋湿，他收回垂下时水珠沿着皮肤骨骼下滑，落入不平静的水洼。
叶纪棠垂眸盯着湿漉漉的手背，一声不吭站了许久，隐在伞下阴影的面容神色不清。
“离她这么近，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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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处有一块地方被打湿，还好叶纪棠及时拯救了她，不然整只衣袖都要遭殃。
向挽清理了理衣袖，本想找一块毛巾擦擦脸颊处的雨水，视线在身边转了几圈都没找到。她下意识转头看向旁边，季青临只是靠着椅背，后脑略微陷入软和椅垫里，闭眼休憩。
小心翼翼放下袖口，用干净的地方擦了擦脸颊，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并不想吵到他休息。
他的鼻梁很高，骨骼贴服在薄肤下，清晰舒服，眉目沉静，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冬日气息终日萦绕在眉间，有些似乎已经透入眉骨，难以接近的距离感居高临下。
这样的季青临是向挽清陌生的，但好像一切确实如此，只是存在记忆中的高月星光就好像一场梦。
到家的时候，季青临一言不发撑起伞走进雨雾，别墅花园里灯火通明，细细碎碎的雨丝在光下牵成纱，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光幕中。
走过花丛小径，向挽清的脚步停在一枝被风雨淋折的玫瑰旁，临近的水洼里沉沉浮浮艳丽花瓣，玫瑰狼狈不堪，花瓣飘落，连那深绿节枝上的利刺都显得可怜。
她蹲下身，仔细端详它，伸出纤白手腕将其拿起，一瞬间干燥皮肤被丝细般的雨水打湿，一缕一缕缠上手腕，让她头一次觉得温雨也能像玫瑰刺一般锋利。
把玫瑰花放进花丛，向挽清捻捻指腹，垂下的眸子里并没有出现多余情绪，抬脚往别墅里走。
夜晚的风很大，雨滴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清晰急切。
可能是淋了雨，向挽清觉得头有些晕，将被子掀开，皮肤裸露在外面，她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
她晃了晃头，拧开门把手走出去想倒杯水喝，拿上一杯热水上楼时，二楼书房里传来一阵破碎声，像是瓷器猛烈撞击墙体发出的令人心头一颤的破裂声响。
“有那个胆子你就去死！”
尖利冷漠的声音传来，令向挽清端着杯子的手不自觉一抖，本就滚烫的水珠荡出，溅落在手背上，瞬间灼疼的感觉袭来，她手一松，玻璃杯掉落地板四分五裂，破裂间水花四溅，漫延一地。
响亮尖锐的碎物声在偌大黑暗的别墅里回响，在屋外传来消减的风雨声中也格外清晰。
向挽清心一慌，蹲下身正准备捡碎玻璃，书房门猛然打开，她下意识侧头望去，书房里白亮灯光衬托下，季青临的身影高大冰凉，背光下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莫名的慌乱，她指尖触碰下的碎利玻璃片将颤抖的指肤划出一道细口，丝缕血色逐渐溢出。
季青临大步走过来，还没等她站起身，一把拉住她手腕将人往楼上带，力度极大，几乎带着无尽的愤怒。
后脑差点撞上墙壁，季青临将她狠狠抵在楼道墙边，昏暗环境下只有透明巨大玻璃窗外的雷雨声。
“录音笔，嗯？”季青临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这次却压抑着暴风雪欲降的怒气，“向挽清，你行啊。”
被他紧紧攥住的手腕传来阵阵疼意，生理泪水蓄满眼底，向挽清急忙摇头：“我没有录。”
闻言季青临却是一笑，充斥冷嘲：“你拿了。”
像是一闷棍敲下，他的话在这一刻给她判了死刑。
她没有录音，但是她拿了，就是存在这个想法，有没有付诸行动其实已经不重要了，百口莫辩。
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想说话，然而喉咙哽咽顺不上气，只能辩解般不断摇头，另一只手想握住他手指却不断颤抖使不上力。
“哥，你……你信我……”断断续续的哭咽声溢出，向挽清好不容易抓住他的手，她抬眼望向他，“你信我……求你了……”
黑夜里季青临静静瞧着她的模样，无比冷漠克制见她在泥潭中垂死挣扎，仿佛在看一则极度讽刺的黑色笑话。
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又一点一点将另一只手从她掌心里抽离，他垂眸一言不发。
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向挽清缓慢蹲下，心一抽一抽地疼，几近喘不过气，心脏刺痛的感觉像极了在失去爸爸的那个夜晚，世界背离孤身一人，手脚发麻无力，脑子越来越疼，嗡嗡作响。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怎样沉睡，只是将自己蜷缩起来，身体不断发抖。
那朵小兰花漂亮的花瓣暗淡下去，没有多少明媚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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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纪棠来得碰巧，没见着季青临从车里下来，倒是见着向挽清走过来，但越近他越觉得不对劲，红得不行的眼眶在白净脸庞上特别明显，他皱眉快步走过去。
“他欺负你了？”叶纪棠一语道破，冷下去的声音使他有些压抑，“他欺负你了。”
一句陈述句让向挽清压着哽咽摇头：“是我惹他生气了。”
“那你就由着他欺负你……”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青筋凸起，他被气得发笑，“没见过这么能受气的东西。”
想伸手握住她手腕带她走，下一瞬他却注意到她下意识躲藏的动作，心一紧，从她身后拉出手，想掀起衣袖又被她阻止，垂眸摇头颤抖手指掩饰的动作看得他眼尾泛红。
“让我看看，我发誓不找他麻烦。”叶纪棠小心翼翼开口，低下的声音带着退让商量，“听话。”
除了爸爸好像只有他对她这么温柔退让的语气，向挽清没出息地想哭，慌忙掩饰的手缓慢放下。
掀起黑色的校服衣袖，叶纪棠看见她腕肤上浓重的青紫，一圈下来遍布，指腹上还有一道痕迹明显的划伤，极度扎眼。
“畜生……”轻轻放下衣袖，他依旧垂着头，吐出的呼吸都好像在发抖，“向挽清，你看他值得吗？”
让人在长椅上坐着等他，叶纪棠不一会儿提着一袋东西回来，拿出冰袋和软布包着的鸡蛋。
“怕冰吗？”把两件东西摆在她面前，叶纪棠让她自己选，见她选了热鸡蛋，又将壳剥好包在软布里才递给她。
牵住她的手，叶纪棠低头动作细致轻柔卷起她衣袖，将喷雾仔仔细细在淤青处喷了个遍，手做扇子状轻轻扇了扇。
“向挽清。”他出声叫她，正准备在她划伤的指腹上贴创口贴。
滚鸡蛋的手放下，向挽清侧头看他，轻轻应了声：“嗯？”
她眼里有他的倒影，没有任何东西，叶纪棠的心却往下沉了沉，心里有点难受。
没有他，他一直知道。
“周末到学校那棵树那里等我。”叶纪棠闭了闭眼，放下贴好创口贴的手，轻声说道，“有事想跟你说。”
向挽清眼睫一颤，垂眸抿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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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门吗？”顾微见向挽清房门没关，走进去看见她正在衣柜里找衣服，倚着门框笑了笑。
向挽清有些紧张，没想到顾微会进来，诚实回答：“嗯，去见朋友。”
顾微了然点头，也就一笑：“刚好我给你买了几件新衣服，正好用得上。”
没有拒绝，向挽清也不敢拒绝，顾微的强势她一直都很清楚，安安静静顺从才是她唯一能做的。
给向挽清搭配一条碎花连衣裙，顾微似乎心情很好，还帮她弄了个鱼骨辫。
“谢谢阿姨。”露出很礼貌漂亮的笑容，向挽清简单收拾一下得到顾微点头才下楼。
楼梯转角处意外碰见季青临，向挽清站在原地愣住，见他挺直的身影毫不停留从身边走过，下意识松一口气。
不敢回头看，她急急忙忙往下跑，裙摆的淡黄小花荡出了蝴蝶蹁跹。
“挽挽今天很漂亮吧。”顾微见少女的裙尾消失在楼下大厅，转身看正准备开门进卧室的季青临，“说是要去见朋友。”
手上动作没有一丝停顿，季青临眼皮都没抬径直关上门，隔绝一切外界声音。
顾微拍拍衣领，眼底晦涩阴沉，嫣红唇角却扯出一抹笑意。
“我说过多少次，段雅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季青临，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向挽清能不能留住你我不在乎，你只能娶她。”
“怎么，翅膀硬了，要学你爸了？”
“我能困你爸，照样能困住你！”
“有那个胆子你就去死！”
季青临站在离书桌不远处，不声不吭的模样像极那个死都要离开她的男人，她忍无可忍将一旁的青花瓷瓶向他丢去，没想到他翅膀硬了，竟然敢躲。
顾微怒极反笑，撑着桌边站起来，下一刻注意到季青临缓慢抬起头，那黑漆漆的眼瞳里透着笑意，讽刺的笑意。
讽刺她对他的无能为力，讽刺她可笑的妄想控制。
“是啊，我什么都不是。”季青临稍稍动了动肩胛，刚刚被戒尺打的刺痛感依旧停留，他却像没有感知一般，甚至笑出了声。
“我是季斐的儿子啊，不学他学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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