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夏风撩过，叶云舟抬起头掀眼迎上她目光，仿佛一瞬间驱散了热度，她怔愣住下意识转过视线，欲盖兵荒马乱。
攥住白柠珂衣摆，季明月还有些心悸。
突然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呼，身边人抓住季明月手还没来得及避开，她只听到硬物与人的皮肉撞击声音。
季明月回过头一望，只见陆隽脸上难看的神情，嘴里低咒几句，手握住另一只胳膊使劲甩了几下，地上的篮球还在小幅度跳动。
陆隽转过头看着肇事者，冷着神色。
几个人走过来，穿着黑红相间的球服，气势跋扈。
为首的人身材高挑，站在陆隽面前比他还高半个头。
那人语气不耐带着些许居高临下的意味：“诶，球给我。”
“砸人了，眼瞎吗？”陆隽下颚紧绷，家族教养不允许他直接把人摁在地上打，压着火气道，“道歉。”
那人歪了下头，笑容透着一股子恶意：“没死呢不是？”
说着眼睛就往季明月她们这边扫，眼神突然亮起，吹了声流气口哨：“真他妈正。”
“你他妈给老子看哪儿呢？！”陆隽挡在她们面前，手臂上被篮球砸到的部位还传来一阵阵疼痛，偏生这混账还贱而不自知，气得他直发笑，“想死啊？”
“什么？”那人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掰了掰手指走到陆隽面前，手握成拳抵在他肩上，好笑道，“你再说一遍？”
肩上传来一股力道，压住肩骨带着狠劲，陆隽甩开他的手，毫不客气嘲讽：“小爷我是你爹。”
陆隽的话成功惹怒那人，他嘴里骂了句，拳头就砸了过来。
然而并没有如他所愿，挥出去的手被人狠狠箍住，劲儿大得差点没直接给他折断。
陆隽扭头一看，夏至深劲瘦的手臂横过来挡住了拳头，浅褐色的瞳孔泛冷。
“要发疯就滚出去。”夏至深扔开被他抓住的手，走前几步挡在陆隽前面，语气没什么起伏，“不是什么人你都配得罪。”
那人握住手腕，气得发抖，恶狠狠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夏至深一脚踹过去，正中腹部。
那人被他踹到地上，夏至深徐步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语气不善：“你爹。”
那人被自己的同伴扶起来，捂住被踢的地方，他抬起头不死心还想放几句狠话，可看到前面走过来的人眼神，瞬间怂了。
叶云舟按住夏至深肩，眼睛盯着那人，说出的话则是对着夏至深：“你先陪陆隽去医务室看看。”
还没等夏至深回答，陆隽就跳出来，没好气道：“云哥，小爷我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个屁。”
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夏至深阴沉沉地看着他：“这么能，没见着你窜上天。”
陆隽受气包站到一边，心里骂着某人对他一点都不温柔。
凶巴巴的，像只狗。
叶云舟没再管他俩，闲庭信步般到了那人跟前，清涟的眸子毫无波澜，甚至静得携着压迫。
他开口：“四中的？”
那人被叶云舟看得有些发冷，他咽了口唾液，正准备解释。
“今天是五校篮联赛，大家都不想惹麻烦。”叶云舟摘下遮阳帽，露出的眉骨漂亮冷冽，他笑，“不如…”
“我们比一场。”
不是询问，是不容拒绝的陈述。
历年来的校篮联赛，一中一直稳坐第一，其他学校谁撞上一中都只有被吊打的份儿，虽然叶云舟几人压根就没在一中校队里，可他们谁不知道这几个业余选手的实力？
跟叶云舟他们打，根本就是被按在地上摩擦。
不答应，叶云舟也有的是整治他们的法子。
现在谁都知道这是叶云舟在为他兄弟报仇。
“云哥，我们不是故意的…”另一个人有些生硬地笑了笑，“这件事是林旬的错，但他不也被踹了一脚，你看，要不就算了吧？”
叶云舟揉了揉腕骨，哂笑一声，并没有说话。
“算了云哥。”陆隽甩甩手腕，嫌弃地看了眼林旬一帮人，“别让这些人坏了咱一中名声。”
陆隽哼了声，嗤笑道：“不过，你，必须给人家小姑娘还有小爷我道歉！”
叶云舟垂下的眼睫一颤，嘴角上扬，心里冷气弥漫。
是个不干净的东西，得收拾。
林旬敢怒不敢言，只能干巴巴道歉。
捂着手腕走到季明月面前，林旬虽然是惊艳于她，但是也不敢再生啥不干不净的念头了。
玫瑰是美，而带刺又有毒的荆棘丛生。
他惜命。
“对不起。”林旬下颚紧绷，语气干硬。
季明月看了一眼跟陆隽站在一起的叶云舟，他眸色清净，毫无波动。
她只是摇了摇头，接受了道歉。
…
这只是校篮联赛一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并没有多影响比赛的激烈和狂热。
陆隽倒了些红花油在手里，郁闷坐在长椅上。
季明月放了一杯水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手里的红花油。
她指着陆隽被砸的手臂，小心翼翼道：“是不是很疼啊？”
“我皮糙肉厚，一大老爷们疼啥疼。”陆隽把红花油按在手臂上使劲揉了揉，可惜他好像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一股刺痛直冲天灵盖，疼得他差点眼泪都飚出来了。
他妈的，那狗日的鳖孙，要是被他逮到，去他妈的教养，先把那个孽子捆在麻袋里打一通出了他一口恶气再说。
草！疼死他了！！！
季明月看陆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很抱歉道：“对不起学长。”
陆隽摆摆手，忍痛继续揉着手臂，笑道：“说什么呢？要怪只能怪林旬那小王八蛋。”
季明月看着篮球场上青春少年们朝气蓬勃，动作潇洒活力四射，满是夏季热烈的气息。
“对了，小仙女你是不是…那个和云哥…”陆隽欲盖弥彰的眼神四处乱瞄，压低声音，“云哥最近像上火了一样脾气炸到不行。”
拿着矿泉水瓶的手指一颤，炎热水汽肆弥，那股子劲儿又涌了起来，起起浮浮，却压着她心腔，又哽在咽喉上不去下不来。
她低下头，眼底热意漫上，小幅度摇摇头。
“我不知道。”
他一时的忽冷忽热让她真的好难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希望他能和她说明白，不要一遇到事就不理她，丢下她，这种令人费解的窒息真的好难熬。
陆隽身上没带纸，见她这么难过，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咋办，只能干着急：“小仙女，那个…云云哥他，他，不是…我…”
陆隽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这嘴怎么就这么欠呢？！！
小姑娘摇摇头，手背蹭了蹭脸，红着眼尾冲他笑了笑。
“我没事。”她站起身，灼热光线透过脸庞发丝，几乎变得纯明，“我先走了，你好好养手。”
篮球场外树枝叶芽茂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簇簇绽放，玉白花瓣扯着旋儿飘下，落在小姑娘瘦弱的肩上，风抚起黑发夹杂白瓣，明明明媚漂亮，却带着哀冷。
陆隽皱眉，心里五味杂陈。
叶云舟啊叶云舟，可使劲儿作吧你。
…
明净玻璃窗开着一道缝，纯色纱帘时不时卷起细微弧度，消毒水气味浅浅微微弥漫在病房里，白色床头柜上透明玻璃杯插了几支桔梗，清丽香弥。
压了压被角，季明月握住女人的手放在自己脸庞，看着日渐憔悴的人，眼角毫无预兆掉下一滴泪。
“妈妈，你快点好起来。”小姑娘握住女人的手微微颤抖，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女人病魔缠身，日渐消瘦，手病弱得也只剩一握细骨。
毫无预兆，她想起那个男人，心里绞痛。
“请问…”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季明月转过头，只看见一个小脑袋探进来带着小拘谨，接着另一个小脑袋也探了进来，“姐姐，这里是住着向老师吗？”
她一愣，想起妈妈是鹤城东区小学的音乐老师，她松开手，走到他们面前把他们带进来，蹲下看着两个小家伙，温柔笑笑：“你们怎么来啦？”
脸上带着奶白婴儿肥的小男生把手里的一束小雏菊递给她，小声小气的：“向老师已经好久没有给我们上课了，林老师说向老师生病了，我们想来看看她。”
另一小只比较害羞，揪着书包带子小心翼翼地瞧她一眼，也奶声奶气地应了声。
季明月看着手里的小雏菊，淡黄色，白色还有浅紫色混在一起，生气勃勃又阳光，就像赤诚天真烂漫的小家伙们。
她抬手捂住嘴，酸涩涌上心头，难以压制。
另一小只轻轻扯了扯她衣袖，小手摸摸季明月头，稚嫩地安慰：“姐姐别伤心，向老师会好起来的。”
她抬手胡乱擦了擦眼泪，把两个小家伙带到病床旁边，小家伙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小孩子本就敏感的心瞬间软了下去。
软软的眼周泛了红，两小只抱着季明月，小声抽抽噎噎。
她拍拍他们背，无声安慰。
…
季明月把两小只牵到公交车站，蹲下身摸摸他们小脑袋，轻声细语：“等下姐姐送你们回去，以后不要再乱跑了。”
“姐姐，有个漂亮哥哥一直在看你。”小奶团指了指后面，好奇道。
季明月往后一看，有些意外。
叶云舟刚下车就看见了三个小家伙，本来想着等会过去，没想到有一个特别眼尖的一眼就把他盯上了，他笑了笑。
少年身材高挑，前发撩起露出额头，带着一丝冷痞的沉稳。
季明月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她有些累。
好像不管怎么样，最后都只能化为灰烬。
所以，她就看着她对他的热情一点点消耗殆尽。
这样也行。
叶云舟感受到小家伙细微的感情变化，不过并没有说什么，早点断了也好。
顶多心被针扎一样疼而已。
他又不是顶不住…
“哥哥…”小腼腆藏在季明月身后偷偷看叶云舟，拉了拉季明月袖子，抬头说，“哥哥是姐姐男朋友吗？”
季明月一愣，下意识看向叶云舟，正撞上清净眸色里，她低下头，有些尴尬：“不是，这是姐姐学长。”
是学长，不是男朋友。
这么好一个人，就应该住在云月星河里，而不是入凡世沾染尘灰俗烟。
“那哥哥努努力，让姐姐变成你女朋友。”小奶包鬼机灵地吐吐舌头。
季明月是拦不住了，只能低着头不去看他。
叶云舟盯着小奶包，突然一笑：“作业写完了吗你？”
小奶包脸一垮，愤愤转过去不看他。
小腼腆见小奶包受了欺负，立马跟季明月告状：“姐姐别让哥哥做你男朋友，他是个坏人。”
季明月一噎，讪笑一声，小东西翻脸比翻书还快。
叶云舟没想到爱与不爱真就是一瞬间的事，真是乏了。
他可没有什么欺负小学生的癖好，在外衣口袋里掏出了几颗糖，没好气递过去。
小奶包本来还想倔强几下，可奈何架不住糖的诱惑，像个小仓鼠拿了几颗攥在手里，还分了一半给小腼腆。
叶云舟又拿出几颗糖正准备给小姑娘，没想到车就来了，只好作罢。
两小只扑腾扑腾就跑到座位乖乖坐好，季明月见剩的两个座位，真是天要亡她。
两个连坐。
叶云舟等着她坐里面去，见她半天没动静，耐心提醒：“要发车了。”
季明月只好坐到里面去，少年气息扑面而来，狭小空间无处隐匿。
叶云舟腿长，着实无处安放，她只能尽量往里靠，可始终避免不了肢体接触。
接触的瞬间仿佛是整个夏天最热的气息传递全身，把衣料都要燃烧起来。
季明月偏头靠着玻璃窗上，窗外的车水马龙略过，几日的疲倦升腾起来，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车身过减速带时会颠簸，叶云舟把手掌垫在小姑娘额边，不让她被磕疼。
两小只转过身趴在靠垫上，冲他吐了吐舌头。
叶云舟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让两个捣蛋鬼不要吵。
他怕她睡不舒服，把她轻轻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手抬起替小姑娘遮住刺眼的阳光。
距离靠近瞬间，清甜薄荷玫瑰香袭上鼻尖，他低头只能看见小家伙白软的脸颊，泛着柔红，像个桃子。
他想咬她。
喉结上下滑动几下，他低头，鼻尖挨上细软发丝，轻轻蹭了蹭，他到底没咬她，只是用手指轻轻掐了下。
软得让他手指发烫。
他抬起头，狠狠闭了闭眼。
叶云舟，你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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