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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沧浪之城


沧浪城主本家姓林,百年林家坐贾行商,数代在此经营。此地背靠外港,逐渐建立了一座南方之城,手中有盐有铁,富甲一方。

        这一代的家主已年逾不惑,正是林苹洲的父亲——林泳之。

        据说算命的当时给他取了“咏之”,不过林家有典,凡是要承家主之位的,名中必带水,于是改作“泳之”。

        也有沧浪永安之意。

        林家主亲自将他们迎入府中,众人只见他华袿飞髾,脚着高齿木屐,像是个舞弄文墨的读书人,穿的既不不华丽也不商贾。城主府内布置好似园林,山池亭廊,一步一景。室内挂着各种真迹古卷,但玉石金器之类的珠宝甚少,没什么铜臭味,像个书香门第。

        林泳之屏退儿女,与席将月详叙。

        一念山其他弟子都退了出去,只有东阑和小晴留在席将月身边。

        东阑还在回味席将月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想到走神。

        林家与一念山交深,并不避讳鬼神之事。席将月已经将失踪案、南村神坛,以及小晴的来由一一与林泳之说明。林泳之脸上也逐渐染上悲戚之色,数次离席代沧浪城向小晴请罪。

        小姑娘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会如此卑微。但总归是一片赤诚心,是认真想要弥补,双方你来我往,拜了又拜。

        提到人牙子,林泳之也万分头疼。除却买卖,更是人伦之题,头上悬着一把刀。

        “除这些人牙子,总有漏网之鱼。牙婆易打,这买方却是难以禁绝。买卖相护,更难见光啊。”林泳之叹气,捋了一把胡子。

        “是,每次都有人敲钟示警,父兄包庇,邻里包庇。哪怕林伯伯有心,恐怕也很难清除干净。”小晴无奈道,“想要救人,更是难上加难。”

        东阑拱手上前,“弟子冒昧一言,虽然不知可行与否。”

        林泳之道:“小道长请讲。”

        “沧浪城商会聚集,是否可能请南来北往的商队帮帮忙?他们走的远也走的深。不是官府之人,也不容易打草惊蛇。能否让他们提供消息,做我们的眼睛?”

        “有理!有理啊!”林家主目光炯炯,拍了下手,不愧是林苹洲的父亲,骨子里带着豪爽,“消息灵通,才更好将这些阴沟里的蛆虫挖出来。道长放心,此事我会与城中商会再行磋商,还请诸位等一等林某的消息。”

        “有劳了。”东阑复礼。

        林泳之笑着对席将月,赞叹到:“名师高徒,蓝田出玉,您这徒弟以后必成大器,前途不可限量啊。”

        东阑以为席将月大概会说个“谬赞”、“过誉”之类的谦辞。

        不料席将月却说:“少俊有志,不倚高门。江湖之大,天下之大,能走多远都是他自己的本事。”

        心湖落下一滴水,晕开涟漪。

        他看向他。

        席将月默然饮茶,放下手中的青瓷盏,茶花带着他的心潮一并翻涌。

        林泳之之后又是如何附和的,他完全没听进去。直到席将月再次徐徐开口,将话题转到石道之中的沉尸上。

        林泳之点头难掩哀伤,人的年纪俞大,愈加敬畏生死,“那条排水沟遗弃已久,等找到了遗体,沧浪城会把她们好生安葬的,几位放心。”

        “其实林某也有个想法。”他续道,“这些女子生前遭受了莫大的伤害,我想为了她们立个祠,再做几场法事。哎,虽说逝者已矣,我们做的也很有限,这些虚无之物未必能安慰亡魂。但后人守着祠,便是个警醒,万万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如此甚好。”席将月赞同道,这也符合乃慕的遗愿。

        “辛苦林伯伯了。”小晴如释重负,辗然一笑,“商会之事我也略通一二,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这……”林泳之看向席将月征求意见,大概是觉得让受害者亲力亲为有些不太妥当。

        “小晴从前在玉州关口,接触过商会也通胡语。她既有此心意,便随了她吧。”席将月应允。小晴想要接触林观池的事,自然也不能被当做金枝玉叶只供在闺阁中,如此安排也算是方便她行事了。

        林泳之欣慰一笑,不再有所顾忌,“好,那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就是。”

        小晴谢过,林泳之又道:“立祠的地方林某还在筹划,本月内应该就可以动工了。”

        席将月突然不冷不淡地插了一句,“倒不如将城南的神坛推平了,做些有用的事。”

        东阑看向席将月,不由诧异睁目。这人怎么把拆自己的庙,说得如此轻易。

        他师父却稳如泰山,甚至有些不屑。

        “这不可,这万万不可啊!”林泳之突然站起来,吓得脸色煞白,“沧浪城还不至于分不出这些地来,您何苦动这气!”

        众人都暗自吃了一惊。

        “没动气。”席将月面上确实没什么太大变化,将拆自己的庙,说得仿佛拆一个微不足道的早点铺子。言罢,他缓缓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了,“也罢,随你处置吧。”

        几人从厅内走出来,林莲洲与林苹洲竟然没走,还候在厅前的一片花园里。林莲洲怀里抱着一团橘色,一手捧着小盏,正在逗猫,好不惬意。

        “莲洲姐姐,你在喂它什么呀?”小晴看那橘狸喝得十分快意,眼都有些迷醉了。

        “桂花酒,妹妹要尝尝吗?”莲洲笑道。

        “酒?!”小晴大惊,正常的猫怎么可能喝酒,这不是暴露了么?

        没想到林莲洲毫不在意这其中的违和感,甚至又倒了一杯喂它。这笨猫有酒忘义,正在美人怀里醉生梦死。

        “对了晴洲,这猫叫什么名字呀?”忽然林苹洲问。

        “呃……”小晴不太好意思把“老王”说出来。

        “它叫,虎——葫芦!”

        “葫芦?”林莲洲挑眉,桃花眼弯弯,似乎被逗笑了,“没想到你叫这个啊?”

        橘狸扭过头瞪了小晴一眼,小晴也不敢示弱地瞪了这笨猫。

        “葫芦,福禄,我看这名字挺好。”东阑忍不住闷笑,帮她圆了下场子。

        林苹洲迈着小步从东阑身后飘过,暗中潜行靠近席将月,揪了揪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得问:“你有空吗?能不能教我几招。”

        “不能,我先走了。”

        席将月扭头向门外走去,毫不迟疑。

        这种拒绝,对于一个十五六岁初长成的少女近乎残忍了。

        东阑有些悲悯地看了眼林苹洲。

        “真小气啊!”林苹洲叉腰,忍不住气愤剁脚,“好不容易来一趟,都不打一架的吗?”

        席将月临走留下一句“找东阑”。人已经从月亮门转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我……”东阑一时语塞,这才发现被师父卖了,但他还是觉得匪夷所思,“苹洲小姐,你那么粘着他,就是为了找他比试吗?”

        林苹洲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快人快语道:“那不然呢?我不图他剑图什么?图他人吗?他可是个道士啊!”

        东阑一口气差点给自己哽死,摸了摸鼻子,“……也是。”

        林苹洲突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把薅住他的衣袖,两眼放光:“你是他徒弟,你也一定很能打吧?”

        “呃——一般吧。”

        “打吧打吧打吧打吧,”林苹洲揪着他的衣袖摇晃,可怜巴巴,“我好歹也是我们林家第一剑啊,给点面子啊大哥,我都向你邀战了!”

        林莲洲幽幽插了一句:“是林家百年以来的第一剑。”

        “随便啦!”

        林苹洲对于她这种抠字眼的文人行为很不感冒,一心要拉住东阑,“或者你收徒弟吗?我不介意做将月哥哥的徒孙!”

        ——他介意!

        东阑把两只小狼爪礼貌地从自己衣袖上扒下来,微笑婉拒:“啊!我突然想到还有一件急事要出门办,改日吧改日。”

        “你堂堂一个男子汉,你不敢和我打?”小姑娘不服,开始用激将法。

        “是的,我堂堂男子汉,不敢。”

        如果只用言辞打架,他也没怎么输过,而且他确实由衷地希望林大小姐能离他远点。

        林苹洲发现自己低估了东阑的不要脸,气得要死,痛骂道:“你好没用!他为什么要收你做徒弟?”

        “因为收一个笨蛋徒弟比较有挑战性。”末了,东阑还摸了摸下巴,真诚地补上一刀,“收一个像苹洲小姐这样有天资的徒弟,为师生涯就会丧失很多乐趣,可惜啊。”

        “你!”林苹洲指着他,直接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位,失陪了。”

        林莲洲看着东阑远去的影子,忽然笑了一声。

        林苹洲本来就在气头上,“你笑什么?”

        “我笑——这位‘少俊’还挺有意思的。”

        小晴摸猫的手一停,总觉得哪里太不对。

        她正发愣,林莲洲忽然捉住了她的手,“不陪这武痴子了。晴洲,我们走,带你去你的房间。”

        “噢,好。”小晴连忙回神,点头应声。

        须臾,这院子里已空了,林苹洲只好扭头去追小晴她们,边跑边骂。

        “林莲洲!你个没良心的,就知道看笑话!”

        她声如洪钟,震飞了一院的鸟儿。

        沧浪街头,车水马龙。

        “欢迎光临!恭喜发财!蓬莱书局,生意兴隆!”

        席将月定睛一看,是只关在笼中八哥,正挂在门扉下,大概是老板拿来给书局招揽买卖的。

        他提摆走入书局。

        临行时,席将月把行头换了。

        玉簪挽发,月白色的长衫,平素绡的料子上采了青蓝的鹤纹,袖若瓷釉,章如青,外罩了重层白纱,青瓷衣色便有些迷蒙了。月窟冰化成白色的无字折扇伴在手中,更显得他眉眼和煦,温雅如玉。

        书局的小伙计见生意上门,立刻热络地迎上来。

        约莫是他看席将月像是个会写酸诗的富贵子弟,十分契合他们店的门路,小伙子的推销热情空前高涨。

        “公子,您平常喜欢看点什么啊?”

        “都有些什么?”席将月边逛边问,随意看看。

        “什么都有,这边是新进的志怪,那边是杂史,话本子,戏折子。”小伙计忽然凑近,像是有什么绝密要告诉他,“还有——”

        席将月不太喜欢有人挨着他,于是一打折扇,半遮住面,无声往后仰了仰。

        “还有那种带图的……”伙计神神秘秘地说,“您想要什么我这里都有。”

        “……”席将月不自在的咳嗽了一下。

        伙计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他知道有些人虽然外表看起来人模狗样,实际上心里乌漆嘛黑,所以来的客人他大多都会试探试探。

        像席将月这样的,他一瞧就知道是没看过的雏客,脸皮子薄。

        “哎呀,我也不是要脏了您的耳朵,人嘛,都有个七情六欲,您也不用觉得臊。”伙计连忙解释,嘿嘿一笑,爽朗道,“没事,您看不上这个咱还有别的,或者——您有没有什么常看的,我再给您再参谋参谋?”

        席将月这才收了折扇,沉吟片刻,轻声问:

        “有……‘今剑否’的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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